一年四季的夜晚,除了除夕,约摸着便是夏末的夜了。
尤其的我还小的时候,天一黑,附近的几户老老小小都搬着凳子,摇着蒲扇出来了,从星月初现,至夜深人静。
刚从地里回来的老头们刚灌了酒,火气最甚,或是穿着白背心,或是赤裸着上身。躺在躺椅上,扇着风,牛皮吹的三丈高,有时也会传来一阵阵的笑骂声,汗珠子一点点往下滴,稍大的都能摔碎了。我偶尔也会闻到烟味,紧接着是一连串的咳嗽声。
年轻的媳妇帮着老人安好躺椅,也围到那大樟树下聊天,我去听过的,无非是些“家中细娃不听话啊”“大妞不争气啊”之类的,三句离不开自家的孩子,说道一块去了便嘻嘻哈哈地笑一会儿。反正我妈也不少在其他大人面前损过我。
我尤其喜欢听村东头阿琴家的奶奶讲故事,都是些陈年烂芝麻的事儿,可大娘嘴巧,再枯燥无味的事儿硬是讲出了花儿,听说她原来可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才女。我小时候也是顶顶羡慕阿琴的,不过大了就不羡慕了,但还是极其喜欢听大娘讲的故事,尤其是讲完故事后端出的油酥豌豆,弹进嘴里,“嘎嘣”一响,满嘴都是香味。
阿妹和细弟更喜欢村里的孩子团,都是六七岁的年纪,猫厌狗嫌的,不是去婶婶家偷鸡蛋,就是摘大爷家的青橘子,顶小的一个,往往摘的一树只剩三两个。馨姐家门口的草丛是孩子团在晚上最爱的去处,亮晶晶的萤火虫飞在草丛里,也是一方美景,偏偏他们就爱捉。竹林他们是绝对不敢去的,晚上黑麻麻的,风一吹,脑子里瞬间就出来了爹娘为了孩子不捣乱讲的鬼故事。
我也喜欢听阿琛坐在塘边吹竹叶儿,准确的说,附近的姑娘们都爱听,溜溜的一道儿,说不上名字的歌儿,却与这夏夜格外和谐。
不过啊,后来我搬家了,却再也没见到这样的好景儿,看不到这么一群人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