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看着我第一次剪的残缺小老虎乐了又乐，好像是她的大孙女儿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儿，臃肿的身躯随着笑声抖来抖去，手上还拿着开着闪光灯准备拍下小老虎的老手机。

这是我仍能记得的关于第一次剪纸这件事的画面，除此之外，就是我那绕梁千百日而不绝的幼稚的自豪感。

那天是个周六，三年级的美术作业是剪纸，我恰巧难得回老屋看望奶奶，重任毋庸置疑地落在了刚好擅长这茬的老人家身上，可以我倔强的性子又怎会让家人完成作业?

至此，第一次剪纸的帷幕彻底拉开。伴着琳琅的剪刀与掉色严重的红纸，低矮的二手茶几，我扭着笨拙的身子画图，用不太灵巧的手指，完成了我人生中的第一张，也是独一份的样图。

“从中间折，对，从中间对折。”奶奶嘱咐道，“我大孙女儿真聪明。”她笑眯眯地看着我，出汗而湿润的手指把刘海挽到我耳后。之后就是循规蹈矩地把纸上画叉的地方逐个剪掉，简单得让我有些忘乎所以，于是我理所当然地忽略了耳旁的提醒，直到猛然发觉这小老虎少了两条腿。我惊呼，向奶奶投去寻求帮助的眼神。

“要学会自己想办法，变通思想啊！”奶奶没有要接手的意思，只是挪动身子重重坐了下来，膝盖嘎嘣一响，这一声响似乎是对我前面“忘乎所以”的微弱抵抗。

我不解奶奶说的“变通”，只是再次拿起剪刀，比量来比量去，心里却“谋划”着如何让奶奶代劳这门差事。不过看奶奶袖手旁观的坚定眼神，我的这个念头便很快顺着唾液吞掉了。

“趴着的小老虎也很可爱。”奶奶仿佛自言自语般小声道。我恍然大悟，又暗笑奶奶的心口不一：还说不帮我，这小声的提醒也太过明显。

我果断剪下了仅剩的两条老虎腿，勾勾画画，裁裁折折。虽是丑陋，但好歹第一次的苦劳得到了可称为“自豪”的难得回报。

再之后呢?就是开头的那个场景：像个孩子的奶奶，以及像个小大人似的孩子。距离那时已经过了四五年，但那个有着独特教育意义的下午，却从未随着夕阳西下而黯淡无光。

（注：此文为我姐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