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是个捡瓦匠。
在我还小的时候,农村还没有现在这么冷清。清晨,总能听见村落间此起彼伏的鸡鸣声,“勾勾勾——”,悠长,清脆,悦耳,动听。再抬头,青烟从烟囱冒出来,细长柔软,在风中飘摇,直至消失。东方露出了曙色晨曦,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新的一天开始了,爷爷要开始他一天的工作了,那姿势定格成了一幅优美的图画,烙在我的心中至今记忆犹新。
“天晴盖瓦,下雨和泥”。今天是个艳阳天,爷爷便带着我穿梭在一条条小路之后到达了目的地——姑婆家。简单的寒喧后,爷爷便了解起了房顶的漏雨情况。清楚之后,爷爷便扛起梯子,拿着笤帚,带上水壶,爬上房顶走到最边上去,便开始作业。只见他斜蹲在房顶,弓着腰,先用笤帚清除泥沙、残枝败叶。然后,把叠着的旧瓦片一片一片的捡出来盯着看,摸一摸,
检查是否有沙眼、裂痕。最后,再把瓦片按照原来的样子一片一片调整距离,成行整齐的摆放回去。那时候,站在下面的我看着爷爷把瓦片这样放一行,那样放一行,还能堆出各种各样的檐角,觉得特别神奇。
每一次捡瓦只能几片几片的捡,每一片瓦,爷爷都能用他的“火眼金睛”找出坏瓦。因为他知道,如果检查不仔细,下雨天依然会漏雨,这是对主人家的不负责。半天过去了,我时不时的抬头看向屋顶的爷爷,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衣服已经打湿了一片,爷爷时不时的用脖子上的毛巾擦着汗。
“爷爷,您累不?”我问。
“乖孙女,爷爷不累”,他笑眯眯的回答。
中午吃饭时,爷爷终于从房顶下来了。那双粗糙得像龟裂的黄土地的手此时已被黑色的泥沙覆盖,连指甲盖都寸土不留。爷爷走到洗手盆前,慢慢的仔细的洗着那双手,足足洗了十分钟,原本纯净的净水变得浑浊,爷爷发现我看着他,仍旧笑眯眯的。
下午,爷爷休息了一下,等太阳不再那么毒辣时,他又上去了。听说第二天要下雨,爷爷必须在当天就把所有的瓦捡好。他在屋顶重复着捡瓦的工作,即使再热,也没有想停下来。终于,临近傍晚,爷爷捡完了所有的瓦。他终于可以直起身了,看着光滑而整齐排列的瓦片,爷爷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一抬头,落日的余晖给青色的瓦片铺上了一层金色,洒在爷爷的身上,氤氲开一片温暖。
如今,已过去二三十年,农村的青瓦房里基本没有人住了,捡瓦匠也不再被人需要了,爷爷,也老了。熟悉的青瓦,伴随我长大的笤帚,只能留在乡村的记忆中,虽然离我愈来愈远,却永远是吾心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