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烟雨,一世才情

初一 写人 1865字
2020-06-22 10:42:26

初见时,她是浪漫天真的少女。

青纱罗裙,未施粉黛。纤纤玉手悄然撩开深丛中的枝叶,抚过露水,穿过半透的雾纱,如那诗画里走出的仙子,搅一莲池的荡漾。不顾发髻微乱,裙角湿浸,只与那船只相伴,与藕花相行,惊起那一滩鸥鹭。微醺的醉意染上黄昏的浓色:惊鸿,大概是这般遇见。

再见,我驻足院外,在你纷繁的世界里悄然路过。只瞧你伴着满园初开的芳香,秋千低荡,双眼微眯,少女心事。客人敲开微敞的院门,却不料见你惊鹿般离去的背影。再抬眸——你将花容藏于繁枝里,似低嗅青梅,双眸却将那清澈里遮掩的少女情怀寄于这回首中。我听见,听见那梨花初绽的声音。

又回首——那不经意的回眸,那个翩翩少年已驻眼底,纵是一瞬,却未曾想纠缠一生。你爱他俊逸文雅,爱他谦和沉稳,爱他天赋才华,爱他回望的笑意。而那少年心心念念:是那抹窈窕纤姿,无邪天真;是那脱尘无染的绝世才华。偏偏沉沦于那抹娇羞的眸色。

易安,你正值年华的时光里,相遇爱情。我想这大约是张爱玲笔下所有的:“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成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的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赵明诚。”一声声成了无言相思。

恍然,你是那个喜轿里凤披霞冠的女子,一双清眸间丝丝娇羞浸染,盖头下的红唇勾起盈盈笑意。你踩着火红的炽热走向那亭亭少年:一步情深,一步固执,一步期许……你走的洒脱,相誓白首。此后“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此后“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我站在百米之外,看人群中的你,嫣然巧笑。这般的遥遥无望而近在咫尺,我笑你憨许天真的神态,也叹你命运里的痴爱缠绵。在这,我不敢挪动半分;易安,易安,你本是平淡如菊的女子,本是。可这美满“结尾”婉如刹那,你步步回头,却也步步深渊。

政治纷乱,时间的推移一点点覆没这个纷繁清安的世界。从书画古籍到诗词歌赋,可贵相惜;道语相看好处却无言,可贵美满;忆至赌书泼茶,可贵相伴。可竟是逃不开命运的算计。时代的灯火阑珊里,深深烙下的,是残冷艰难的仕途,虚荣浮华的名利追究。官场交锋里暗潮汹涌,你困与现实的死局,面对岳父的冷眼旁观,人情凉薄——不能怨,不能怨,只道“炙手可热心可寒。”一生忠诚,鞠躬尽瘁,一瞬里,是名声狼藉的罪人罢!“向往生活的幸福尽管那么强烈,也不可能完全分散她的这种绝望,”在杜拉斯笔下的挣扎如此似你。易安,易安,我该叹你命运多舛而倍感凄凉吗?在世间污秽的真相里,忧愁是你的酒瘾,在孤独的彷徨里清醒又沉醉。时境变迁,你蜕去稚气纯真,放下情爱痴迷,看尽人生冷暖。

两年告别,别离世事,却不知已成物是人非。

辗转轮回,游戏人问,赵家一夜落没。时间以“注定”的借口成为那个刽子手——斩断平静,翻云覆雨。将一场浩劫刻于这命运里。易安,我笑你又得相携情深;又哭你寂寞空白头。颠波流离,那少年踏上追赶生活的旅行,而你在目送里一次次守望。你将思念寄托于信里、梦里。酒中的苦涩间;至此,在信里守望,在诗里惆怅,在梦里沉醉,在醉意间泪流满面。二十年相守,你独感寂寥,你道“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宇回时,月满西楼。”你叹:“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你也道:“楼上远信谁传?恨绵绵。”看秋千巷陌人静,皎月初斜,浸梨花——抬手抚去你眉间的黯然,却听一声浅唱:此情无计可清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了然。多愁善感如你,断肠声里忆平生。之后相伴十年,你的爱情的守望中死去,天有不公,不愿舍你半世安稳。

赵明诚在你命运中离去,从此许你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相守半生,终在官场的明争暗斗里,满盘皆输。你曾怨他因仕途隐瞒内室身份,恼他任官遇险逃官罢职。佛曰:“爱别离,怨憎会,放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只有声声哀息。于是终明了,仓央嘉措笔下“安得与君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的沉痛。

“原是今生今世已惘然,山河岁月空惆怅,而我,终将是要等你的。”易安?你知否在这世里爱里的真真假假,也或知晓那生死间的相挂相牵否?

半世落花:魂梦不堪幽怨,更声啼鴂。此后我是见你愁容,见你消瘦的清酒,沉香,珠帘。听你叹:“天涯倦牢落,忍一声羌笛。”之后,画楼重上与谁曰。记得玉钗斜拨火,宝篆成空。再回首,一江春浪醉醒中。留得罗襟前日泪,弹与征鸿。

易安,你是那样的女子,乱世里,你看尽繁华零落。冷暖自知,抬出一双清眸——不染。在封建礼教的禁锢里,你偏用那满腹才华与率真洒脱闯出你所爱的。你既害怕黑暗和寂寞,又坚决的拒绝这尘世的一切热闹。

易安,你是那样的女子,在现实的虚渺里冷冷清清,以酒消愁,又在沉醉中清醒,存于梦与现实的撕裂口,颠倒痴笑爱恨。却仍能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叹:“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我想,你终是要陷入半生回忆的——叹此去经年。

于是杯盏里,不知酒醒何处,任那千种风情肆意弥漫。欧阳修曾几何歌曰:“伤离怀抱,天若有情天亦老。”易安,你求于易安却颠簸半生,易安何在?

容膝,容膝!容膝之易安,可你的世界太广,你脱俗娇态,你的经验才华,你骨子里的率真侠情造就了你的不凡一生,飘荡一生。

“明月清风,浓烟暗雨,天教憔悴度芳姿。”是你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是你

而时间的沉淀让你定格在了历史多姿的画卷里——千年之后,那一声“易安”,早已成为传奇。

广袖流仙,是初见你的模样,易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