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妤歆

姥姥离开我们已经三年了，未能见她最后一面，我很愧疚，也心疼那个如春风般温和的人晚年一直被病痛困扰着。

姥姥是个爱读书的人。她年轻时候没钱买书，只能向同学借书回家，一个字一个字地抄下来留着以后重读。我上小学时，那些泛黄的手抄书还在姥姥卧室的角落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姥姥是痴迷于文字的。她曾在自己开的小卖部里读书，忘了看店，再抬起头时柜台上的糖果已经一颗都不剩。后来她病了手脚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但她仍想读书。她会在柔和阳光洒在她身上的午后把我和表哥表姐叫去，搬着小板凳坐在她身边给她读书，通常都读的是《读者》，她喜欢里面形形色色的人和事。也许就是从那时起养成了习惯，我们一家都爱读书，犹爱午后读书。

姥姥做事一向宽容。故姥姥不小心打翻了她的首饰盒，她不恼；婶婶借走了她的许多件衣服，她欣然同意了；表哥吃冰棍吃坏了肚子，她也不骂……我说她如春风般温和，也许就是因为她的宽容，而她的宽容或许就来自于她读过的那些书。

姥姥不爱说话，更不爱在背后议论别人。邻里聊天吋她一般都不在，偶尔去了也只是在一旁笑着点头，她不说别人的好，也绝不说别人的不好。虽然不管邻里间怎么说，但她对孩子们管的很严。小孩子去向大人告表哥的状是可以的，大孩子编造谎言是不可以的。表哥在姥姥的身边长大，我从未听过他说同学或同事的不好。我们成长在姥姥的教导下，都很感激她。

一个人纵使再温和，也有底线。姥姥的底线就是我们这些孩子。那次大人们都不在家，表哥带我爬窗台玩，却被姥姥抓了个正着。那时候的她已经行动不便，只能坐在椅子上发出些模糊不清的声音，手紧紧的抓着拐杖在空中乱挥，眼里的焦急却是藏不住的。从窗台爬下来，表哥被姥姥手里的拐杖打了一顿。那是我印象中姥姥第一次生气，也是唯一一次。

姥姥走的时候，她的大女儿、打翻她首饰盒的故姥姥、成长在她身边的表哥和我都不在她身边，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我是小孩，不能去墓地，只能留在姥姥家里和其他弟弟妹妺玩。回到家里，我才发现她早已让舅妈整理好了给我们的东西：《读者》有二十三本，给我的；三百多块钱，给表哥卖冰棍的；一个首饰盒，给故姥姥的……这个如春风般温和的人，到离世前都没有忘了任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