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推开画室的门,斜斜的阳光顿时溢满屋子,空气中弥漫着石墨的清香,墙上挂满了画。
我懒懒的走进去,问声“早”。屋里只有一个人,像一棵黝黑的枯树笔直的扎根、立在墙角边。衣衫不鲜但并不乱,头发像树枝疯狂的向上窜着,瘦削的脸上挂着衣服,超大的眼镜,很显眼。“啊——”他喑哑地咳了一声。
我坐在他旁边,打了个哈欠。人渐渐多了,大家都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他则微笑着看着我们,听得出神,脸上泛着红光,时不时狠狠地点两下头,表示赞同。
他从不说一句话。他是个哑巴,他只有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确实很精彩”。他的大部分时间都专注于画板,一丝不苟,笔力苍劲地勾勒着大卫的坚定、朱理的空虚、塞亚的悲怆。他们都因命运而成为经典,他在起笔处孕育,在落笔处使他们鲜活。
他是个不幸的人,他生活在充满歧视的世界里,没人在乎他想表达什么。但他很努力,努力用另一种方式表达它们——不向生活的挫折低头。
终于,他的家人找到了他。一个高大的女人一把将他推到墙角,抓起画板,将话撕的粉碎,又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然后是让人窒息的吼叫:“你能和别人一样吗?你只知道无休止的花钱,快点给我走!”他面红耳赤,没有做任何反抗和辩解,只是不顾一切的挣脱了她的手,跑了出去。后来听说,那天来的是他的继母。
他走了,就这样走了。渐渐地,我们都习惯了,习惯了空空的墙角,习惯了清晨无人的画室。
终于,在画室里又看到那张黝黑而瘦削的脸,一手拖着包,一手掏出一个个鸡蛋把它们放在我的手上。他的脸上多了几条红迹,眼睛红肿着。他凝望着鸡蛋,他眉梢微微上翘,嘴角蠕动了一阵,好像要说什么,但终于什么也没有说就扭头离开了。
不久之后,我也站在他的位置。画板立在墙角里,阳光照在画板上,闪着耀眼的光。
画室是间命运的小屋,人的命运都被钉在墙上,到处都是浓郁的黑墨,只有那墙角溢满了阳光——那个不像命运屈服的人,闪着的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