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中央的红木桌上,放着那张陪伴爷爷走了半生时光的琴。

琴身由檀木制成,镂空雕着精巧细致的图案,有些地方已出现了细细的裂痕。它被岁月打磨得光滑又柔和,琴弦白亮晃眼,根根紧绷,似乎一触碰就会发出铮铮乐声东方露出一线鱼肚白,阳光洒进窗棂,留下一地碎影,与此同来的还有一阵清亮柔和的美妙乐声。我揉着眼睛走出房门往外张望,见爷爷身穿青布长衫,挺直脊背,正坐在巷口的樱花树下,抚琴弹奏。那把沉寂了多日的古琴,再一次奏出了苍凉悠长的乐音。

爷爷曾告诉我,他十二岁起学琴在一位琴技高超的老先生处苦练多年,最终学有所成。拨弦,顿弦,滑弦,一气呵成;高音,低音,颤音,信手拈来。许多与他一同学琴的人,最后都放弃了,唯有他挺过难关坚持下来,将琴技练得臻于完美。老先生在他出师前叮嘱,一定要把这门技艺传承下去。爷爷郑重发誓后,与先生含泪挥别。

后来,爷爷参加了大大小小各项比赛,拿了不少奖项后,终于小有名气,拜师学艺的人也络绎不绝。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进入暮年,可是真正学得技艺的徒弟少之又少,最后慢慢没有了踪影,他们或巧言推脱,或直言相告:“多少年前的老东西了,现在谁还弹这种古琴,小提琴、萨克斯才是真正的流行乐器!”就这样,最后一个徒弟也丢下了琴

具。那天,爷爷颓然坐在窗前,独自拨动着琴弦,古琴发出悲哀的叹息,最后在一声弦断声中,琴音戛然而止。

从最后一个徒弟走了之后,爷爷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许多天,不言不语。家里的人都以为他太过伤心,会就此放弃了弹琴,纷纷劝他不要太难过,他却露出了多日不见的笑容:“怎么会呢?琴就是我,我就是琴,只要我还在,琴就会一直弹下去!”

于是,在一个有阳光的冬日早晨,爷爷抱起古琴,在小区的大树下坐定,弹了一个清亮高亢的起音。他所弹的不是曾经的“高山流水”“渔舟唱晚”,而是经过他自行改编的流行曲谱,既结合了古典的中国风,又融入了现代音乐的轻快愉悦。一曲弹毕,身旁已围满了欣赏弹琴的人,大家不约而同地发出叫好声“妈妈,我也要学这个!这个真好听!”几个原本在嬉戏打闹的孩子也被吸引了过来,拉着妈妈的手,嚷着要向这个爷爷学琴。

望着眼前可爱的孩子,爷爷笑了。

我看到他的笑容里,有欣慰,也有自信。我相信,爷爷与琴的缘分,一定会延续下去。他的琴声,在新时代的浪潮里,会再一次被大家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