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的邻居,也是远近闻名的“山木匠”。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大人们都称他为“山师傅”,我们小孩管他叫“山爷爷”
他已经过七旬,高高的个子,不同色的面,光溜溜的头顶上扣着一个用黑毛线编程的“茶壶盖”状的帽子,一年四季,只有在最热的天才能看到它尖尖的头顶。那薄唇大嘴不怎么说话也不爱笑,沉默寡言,给人以憨厚朴实的印象。
他身板硬朗,给人家干活只提一个条件:一餐一饭一杯酒,其他一律不要。他不抽烟,工钱比附近别的师傅低。他虽然七十多岁了,但是干起活来利索的很,做家具又快又好,光滑结实,人们都愿意请他。远近的人们见到谁家添了新家具,都会习惯性的问一声:“是不是山木匠的货?”
记得有一次我家的母猪半夜里撞开那扇旧栏门跑了出去,很久才被找到。他听说了,二话没说,背起工具箱就到我家来。然后他把我家的废木料收集起来,叮叮当当地赶制出了一张结结实实的新栏门。
我和小朋友们常去他家“揩油”,一去三五个,围着他转个不停。他一点也不烦,哧,刨出一条又宽又长的刨花卷,给我们带在额头上玩。
忽然有一天,他病倒了。听大人说,越是健康的老人得了病越是可怕。从此听不到他的刨子声和斧子声,也得不到他的卷卷刨花和快快积木了,我们的心里都不安起来。从此每天听到的只是他一声声的呻吟和口嗽。
似乎没几天了,他就神志不清了,每天老是咳嗽着,像是在赶老鼠似的,还时不时把床板拍的咣咣响。
可怕的时刻终于来到了。不久后的一个晚上,我忽然听不到他的呻吟和任何声响,却见他家灯火通明,人生鼎沸。
他去了,像一个赶车远行的人,去了远方。
我们时常推着小木车站,在村口望着他经常往来的大路,久久的站着,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