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了一地,斑驳的光影跳跃看,为这座宁静的山增添了几分灵动的美。
山上是一片枫树林。火红的树叶覆盖了整座山丘,远远望去像一簇火苗,直上苍穹,
驱走了深秋的无限凄清。
一个灰扑扑的身影突兀地立于其中,似这枫树般静穆安详。我一眼便认出他来了,是祖父。我满心欢喜地跑过去,想给他一个惊喜,脚步却在靠近他时不由得踟蹰了。
祖父的面前是一堆零散的竹条,杂乱地叠放着。他那双苍老的大手,似乎时间变得格外年轻,如同风中舞动的枫叶般上下翻飞,灵巧地编织着竹器。阳光经过树叶的“过滤”,变得温和而充满诗意,淡淡地笼罩着他,像是为他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
抬头的瞬间,祖父注意到了我。他放下手中的活计,仰起一张慈祥的笑脸:“丫头回来啦,我都老久没见着你了,快让我看看长高了没。”他站起身,比画了一下,“不错,都到我眉毛了。”我浅浅一笑,心里忽然有些酸楚——我没有长高,只是祖父日夜佝偻着身
子编竹器,背驼了。看着他像孩子一样明媚的笑脸,我将这些话藏在了心里,却总好像有一根刺扎在心头,用最真实的痛楚告诉我:祖父老了。
祖父拉起我的手:“走,去山里转转。”我跟着他慢慢走着。祖父的步伐依旧稳健而有力。我望着他,像是望见了正值壮年的父亲。祖父当了一辈子的手艺人,编了一辈子的竹器,似乎从未厌倦过。这片山是他的最爱,他告诉过我,他的足迹曾遍布每一条山路,他的手曾抚过每一株枫树。他的根是扎在这山野里的,深埋于地下,与这万千棵枫树的根交织在一起,触及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我一直不明白祖父为何独爱枫树,毕竟,上了年纪的人,有几个喜欢绚烂的色彩?
祖父弯下腰,捡起一片枫叶置于掌心。他虔诚地托着它,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掌中。掌心的枫叶干净,纯粹,有着不可言喻的美。祖父盯着它,浑浊的双眼里映出最鲜艳的红色,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燃烧着的,是对明天的憧憬,是对未来的希望。是的,他的掌中有一条生命,一条鲜活的生命。
他缓缓地说道:“丫头啊,你看这枫树叶儿,多好看啊。可它们啊,也会枯萎的。我也老了。谁来继承我的手艺啊?我不想它就这样失传了。”他的话透着淡淡的悲怆。他既像是在对我说,也像是在对这方千红枫说,又像是在对天下所有忘却了传统的孩子们说。
秋天的枫叶落了一地。每一片叶子,都像在呢喃,在诉说。它们渴望着重生。
这大概就是祖父迷恋枫树的缘故吧。“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在万物枯黄的深秋,唯有枫叶一片火红,以最热情的颜色迎接寒冬。它是生命的象征,更是生命的火焰,漫山遍野,映红了天际。祖父一生热爱着他的手艺,更希望它像这红枫,一年又一年,红红火火,永世流传。
祖父站在山头,痴痴地望着远方,不知在思索着什么。我只知道,他心中有着永恒的愿望,年纪再大,背再佝偻,也不能阻止他那颗永远坚定的心。
“爷爷,你愿意教我吗?”我立于他身旁,轻声问道。他不说话,只是郑重地点点头,头一寸一寸地低下去,再一寸一寸地抬起来。夕阳映衬下的我们,显得格外庄重而美丽。
秋叶满地的时节,不定是万物枯萎的时节,它同样孕育着新生。祖父的手艺,一定会传承下去。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我看到,夕阳西下,一位苍老的手艺人,立于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