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屋前有几棵低矮的腊梅树。小时候,我最喜欢搬来一个小板凳,坐在树下玩,有时,又跳着蹦着去够那树上的枝。奶奶那时总是坐在一边织毛衣,一边织一边不时笑吟吟看向我。"小心点儿玩,别摔着啰!"她老爱这么说我。
每每天气转凉,那几株腊梅都纷纷开放,繁茂但并不显得拥挤不堪,暖暖的太阳光就从那些小小的缝隙里透过。感受到的那些温暖和芬芳,一下子,仿佛是全部的,都涌进我的身体里,任何的不快感好像全都烟消云散了。我快活得什么似的,奶奶呢,她那佝偻的影子在屋前穿梭着,地上的枯枝败叶随着她的扫帚不停地响动着,"沙沙沙……"
转眼就这么过了3年,爸妈从城里来接我,我走的时候,还穿着奶奶一针一线织起来的毛衣,但完全不知所以然,也一点也没感到有离别的悲伤。倒是奶奶,她站在那几棵腊梅树之间,五十多岁的老人了,还感伤地和我挥手道别,目送了我们很远才讪讪地回屋了。我看到那年的腊梅开得没有原来那么鲜活了。
此后,我们一家很少抽出身回老家看她,而每每离开她也都会期待我们下一次的到来,也不知道她一个人的日子过得怎样,我们只是每年定期给她钱,别的,再没有更多。我偶尔会想起她,但不怎么放在心上。
不知过了多少年,又是那样的一个秋季,好些叶子正萧萧条条地枯落,我看见腊梅花开了,还是香得那么醉人。趁着放假,爸爸妈妈带我回了一趟老家,一下车就看见老屋的门紧锁——往常应该是敞着的,我们不住地敲门,一群同村的人都围了过来,奶奶却仍迟迟没有回应,我见他们有的轻声叹息,有的小声议论,心里有种预感愈发地强烈。在人群中,我瞟见了奶奶平日里的挚友,她正抹泪。我狂奔过去,"怎么了?发生什么啦?奶奶呢?"我焦急地问到。
她带了哭腔说:"她是个好人呐,你们来得晚了啊……"所有人都沉默了。
爸爸的脸色十分难看,他的双手颤抖起来,"为什么我不知道啊!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啊!?"他怒吼道,原本被疲惫折磨的双眼愈发地充斥着血丝。
我脑海里忽然闪过我和奶奶在一起的所有时光,又想起那年奶奶孤单的张望,想哭又哭不出来,堵在心里难受极了,看着老屋门前的腊梅,芳香、怡人。却怎么也洗不去我这一生的后悔与伤痛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