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那么静谧、安详,那么令人神往。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天空中,远处稀疏的星星像调皮的孩子不停地眨着眼睛。广阔的田野披上了一层银灰色的轻炒,变得朦朦胧胧的,多么幽静美丽的夜啊!可是,我无心停下来观赏这美丽的夜色,不无烦恼地向爸爸的厂里走去。爸爸也是四十岁的人了,还不知道按时回家,还要我去请他。说实话,我不喜欢爸爸。他是一个普通的油漆工,一天到晚总是穿着那套又黑又脏的工作服。残酷的病魔把他折磨得已像五十开外的人了。嘴里总有一股难间的烟味,憔悴而又苍老的面容总是显得那么严肃。他间或露出那因抽烟过多而发黑的牙齿向我们微笑时,也是冷冰冰的,远远比不上妈妈那么亲切、和蔼。我真不知道,家里墙上些先进生产者的奖状他是怎么得来的……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无聊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叮当……”一阵清脆而又急促的自行车铃声从前面不远的公路上传来。我一听,就知道是爸爸回来了,“哼!这么晚了,你也知道急了。”我一边小声地嘀咕着,一边悄悄的躲在路旁的树阴里。不一会儿,爸爸飞快的蹬着自行车过来了,而且很快从我身边冲了过去。透过朦胧的月光,我发现车的后面还搭着一个把头包得紧紧的人。是谁呢?我疑惑不解地站在那里。管他呢,回家就知道了。我急急忙忙地跑回家去,一问妈妈,才知道爸爸还没有回来。爸爸上哪里去了呢?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夜晚的时候真难熬啊。过了好久好久,门外才响起了爸爸沉重的脚步声。我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外屋的动静,只听见妈妈小声地责备爸爸:“这么晚了,上哪儿去了?”接着是爸爸低沉的声音:“路上碰见了一个病人,我就把她送到医院去了……”我有些惊异了,想不到爸爸还会做好事呢!我兴奋了好一阵子,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下午,放学回家,一阵欢笑声把我迎进屋里,原来是多年不见的叔叔和外婆来看望我们了,还给我和弟弟带来不少好吃的东西呢。在妈妈的帮助下,我把家里最肥的那只老母鸡杀了。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丰盛的菜肴就被能干的妈妈摆上了桌子。这时我才想起爸爸还没有回家呢。这个关键的时刻不能没有爸爸,不然谁陪叔叔喝酒呢?看着香味四溢的菜,我有些焦急了。“爸爸什么时候才回来呀?”我问妈妈,“我们先吃吧,厂里有急事,有人把他叫走了。”妈妈一边回答说,一边招呼外婆和叔权坐到了饭桌旁……
吃过晚饭,我陪着外婆和叔权到同院的邻居家看电视。不知怎的,我心里总静不下来,老是惦记着爸爸。9点了,爸爸还不回来,我有些按捺不住了,就主动向妈妈请求去接爸爸。
夜,还是像昨晚那么静谧、安详,那么令人神注,一轮皎洁的明月已经升起在中天,无数的星星还在不停地眨着眼睛,广阔的平原依旧披着银灰色的轻纱,多么幽静美丽的夜,“然而爸爸又上哪儿去了呢?又在做什么好事呢?”我一边走,一边想。我多么希望昨天晚上的情景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啊!
可是,事情总是那么意外。我一直走到厂门口,也没有碰见爸爸,我给守门的老大爷打了声招呼,就直往漆工房走去。夜晚的厂房分外安静,就像一个劳累了一整天的母亲正在耐睡一样。可漆工房型灯光辉煌,“振兴中华、建设四化”的大福横标在灯光下闪耀着红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窗,只见爸爸蹲在地上,正在细心地往一只油桶上刷着漆,刷好漆的油桶整齐地排列在宽大的漆工房里,一只只油桶在柔和的日光灯下闪烁着绿色的光芒。“爸爸!”我悄地走到苍爸身旁。爸爸抬起疲惫而又苍老的脸来,看了我一眼:“你怎么来了?”他的话还是那么冷冰冰的。我小心翼翼地回答:“妈妈叫我来接你。”“那你等会儿吧,还有三只就完了。”爸爸一边对我说,一边向剩下肯三只油桶努了努嘴。想不到爸爸竟又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这批产品是成都一个大厂订的货,明天一早就要提前交货了。我向厂打了包票,一定要保质保量送出厂。”爸爸脸上泛起一阵红晕,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芒,好像年轻了好几岁。说真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爸爸这样高兴,第一次听见爸爸这样的话呢。爸爸又继续刷着油桶,我坐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着爸苍,只剩下最后一只了,爸爸的动作意外地变得缓慢起来,而且越来越慢。突然,“啪”的一声,爸爸手里的油漆刷子掉在水泥板上,他也随即倒在了地上。“爸爸,你怎么啦?”
我一边尖叫着,一边扑上去用力抬起爸爸的头,只见爸爸紧咬着嘴唇,面色苍白,紧闭着眼睛不说一句话。我一面紧张地呼唤着爸爸,一面不停地摇着他那瘦瘦的身躯,可爸爸还是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我有些害怕了,向门外大声地叫起来:“来人呐!救人啦!”可是空旷的厂房里除了我凄历的呼唤声外,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我扑在爸爸的身上,大声地哭喊起来;“爸爸,爸爸,我的爸爸呀……”好半天,爸爸才慢慢地醒过来,他吃力地抬起头,轻声地安慰着我:“别害怕,没有什么,爸爸……是感冒了。来,扶我一把吧!”我擦掉眼泪,轻把爸爸扶在凳子上坐了下来。“你看,这个是好多了吗?”爸爸艰地微笑着,尽力做出不在乎的样子来。我一面轻轻地擦去爸爸额上的汗,一面心疼地说道:“爸爸,别瞒我了,你是劳累过度,旧病复发了,你不能光顾了工作,而忘了身体呀!”好半天,他才转过头来,用微微发颤的手抚摆着我的头说:“孩子啊,爸爸是有病,活在世上的年头不会很多了。能在有生之年为四化多做一点工作,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听了爸爸的这番话,我情不自禁地扑在爸爸怀里,激动地说:“爸爸,您真好!”“我好什么呀?”爸爸不解地望着我。“不,您好,您好您这儿好!”我一边固执地争辩着,一边用手抚摸着他瘦骨嶙峋的胸膛,他轻轻地拍打着我的背:“傻孩子……”
我抬起头来,久久地凝视着爸爸。奇怪呀,生活这么多年了,我竟没有看出来,爸爸竟是这样的美,在灯光的辉映下,爸爸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像一座浮雕一样。
就是那天晚上,我才真正地了解了爸爸。我为有这样一个好爸爸而感到自豪。
我要永远爱我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