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之脊梁

初一 写人 1347字
2025-10-14 12:50:10

泰山,五岳之首,拔地通天。石阶蜿蜒,游人如织,惊叹于云海,沉醉于日出。然而,在这如画的风景旁,总有一群沉默的背影,肩扛重物,步履沉重,每一步都像在与山的重量角力。他们是挑山工,是这座神山真正的脊梁。

天光微亮,山风裹挟着夜露的湿冷。一位挑山工已整装待发。四十上下,皮肤是经年累月被山风与烈日打磨出的古铜色,沟壑纵横,如同脚下踩着的山路。肩上搭着一条厚实的、被汗水浸得发硬的垫肩,上面压着一根弯曲的竹扁担。扁担两头,捆扎着数十个沉甸甸的矿泉水箱,总重近两百斤。弯腰,将扁担稳稳卡在肩窝,深吸一口气,腰背一挺,那沉重的负荷便如生根般融为一体。

“走喽!”一声低沉的吆喝在山谷中回荡。

这石阶,对游人是风景,对挑山工却是日复一日的战场。每一步,都需将全身的力气灌注于脚掌,稳稳地踩实。上山路陡峭如梯,一级一级向上延伸,仿佛没有尽头。步子很稳,但很慢。不走直线,而是斜着向上,走“之”字形。这并非为了省力,而是为了在陡坡上保持重心,避免货物滑落。呼吸沉重而均匀,像一台精密的机器,每一次吸气都蓄满力量,每一次呼气都吐尽疲惫。

汗水很快浸透粗布衫,紧贴在背上,勾勒出肩胛骨嶙峋的轮廓。手臂青筋暴起,像盘踞的虬龙,支撑着整个身体的平衡。眼神始终盯着脚下的石阶,专注得如同在雕刻一件艺术品,对周遭的风景视若无睹。游人举着相机,对着云海和奇松拍照,赞叹着“好美啊!”;而眼中,只有下一个台阶,再下一个台阶。

中途,在一处平台停下歇息。将扁担轻轻搭在石栏上,整个人像被抽去了筋骨,靠在栏杆上大口喘气。汗水顺着额角、鬓角不断滚落,砸在石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掏出一个铝制水壶,喝了几口,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冷硬的馒头,就着咸菜,机械地咀嚼着。手指粗糙,布满老茧和裂口,那是常年与粗糙绳索摩擦的印记。“师傅,这么重,为什么不坐缆车运上去?”一个年轻游人好奇地问。抬起头,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缆车有缆车的路,我们有我们的路。这山上的东西,总得有人一筐一筐地背上来的。机器上不来,我们不上,谁上?”

简单的话语,没有豪言壮语,却像山风一样直抵人心。不是不知道缆车的便捷,但更清楚,缆车的轨道无法覆盖山间每一个角落,那些散落的茶棚、小卖部、寺庙,它们的生机,依赖着这双肩双脚的丈量。

短暂的休息后,再次扛起扁担。这一次,选择了一条更陡、更僻静的小路。这里没有游人,只有嶙峋的怪石和呼啸的山风。身影在陡峭的山壁间移动,像一只执着的壁虎。每一步,脚掌都深深嵌入石缝,每一次发力,腰背都弯成一张满弓。不再看路,而是用身体去感受山的脉搏,去倾听扁担与肩头摩擦的“吱呀”声,那是与大山之间最私密的对话。

终于,抵达了山顶的货站。卸下货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肩膀上留下了一道深红的压痕。坐在石阶上,望着脚下翻涌的云海,眼神里没有征服的喜悦,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下山时,空着手,步履轻快了许多。夕阳的金光洒在身上,为佝偻

的背影镀上了一层金边。走得很稳,很从容,仿佛卸下的不只是货物,还有千斤重担。

站在观景台上,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融入暮色中的山径。那一刻,忽然明白,泰山之所以巍峨,不仅在于它的岩石与高度,更在于有无数这样的脊梁,用血肉之躯,一阶一阶,一筐一筐,将生命的重量,稳稳地扛上了云端。沉默地行走,却让整座山有了温度与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