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独特的暖风轻轻牵着柳枝起舞,阵阵蝉鸣是为骄阳演奏的乐章。再次踏进这里,我又想起那个独特的她……
她长得不高,本就发福的身材被衬得更加宽胖,脸上有许多麻子,实在算不上好看,粗哑的声音与蝉鸣掺杂在一起,更令人心烦。她的浅蓝色工服和显眼的红色头发格格不入,整个人看起来像东拼西凑的一般,让我觉得浑身不自在。我暗暗地想:一个景区售票员打扮得如此难看,脾气和为人肯定也不怎么样。
我默默地,自认为理所当然地,从她的窗口移到另一个窗口,暗自庆幸不用与她交流。而待我转到这边,才发现这个窗口速度更慢。
烈日当空,阳光毫不吝啬地洒向大地,我的额头上渗出密密的汗珠。有几颗顺着脸颊滑下,落到肩上,浸湿了衣衫。我踮起脚尖向前望去,只见一位老人焦急地与售票员说着什么,再仔细听,原来是老人不会买票,耳朵又因上了年纪而不怎么能听清,售票员费了好大力气也无济于事。”您找别人帮您吧!别耽误后面大家买售票!”前面的队伍中有人喊了一声,接着就是几声附和。老人好似吓了一跳,看了看我们,往墙边靠了靠,不知所措地站在那。
突然,一双手抓住了老人的胳膊——竟然是她!她将老人领到屋棚下,又找了个凳子放在阴凉处,让老人坐下。我瞪大了眼睛,满是惊讶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就蹲在老人身边,一点一点,极慢极耐心地讲解如何购票。
一阵清风吹过耳边,带走了几分炎热。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我心生愧作,脸上火辣辣地烧着,红晕染至耳尖,心中复杂的情绪揉成一团。她是多么好的一位售票员啊!我竟凭外貌就对她妄下定论,还如此不礼貌!这极大的羞愧令我无地自容。我抬起头,再次看向她,她好像变了——她的肥胖衬得更加可爱,红头发与蓝衬衫是如此和谐,就连那粗哑的声音,也变得宛转了许多——她整个人都漂亮起来。
我买完票,缓缓走到古树下,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织成一张张网状锦布,斑斑驳驳。我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她和老人身上。”小宁,你过来。”我远远地听见她说,“你带这位老人进园区,一定要小心点,照顾好她。”她一手扶着老人的肩,一手在空中挥动着,边说边时不时地回头看看老人。”她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又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咱虽然不是她的亲朋好友,但也理应帮一下。”她以亲切的“啊”作为结尾。随后,我看见老人被扶着进了园区。
我对她产生了极大的敬意。这敬意不是因为她是售票员,不是因为她的打扮,更不是因为她不讨人喜的长相,而是她身上那种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对老人的尊重!她就像一束光、温暖他人的同时,也给予了我一次审视自我的机会:对待老人,我是怎么做的呢?我为什么不自发地帮老人呢?我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那里是所有过失与自责的归宿。
暖阳懒懒地扑在我身上,池塘边的蛙鼓声唤醒了出神的我,我轻轻关上记忆的大门,思绪回到现实,可她的身影却在我眼前挥之不去。
花开,花落。花再开,却未落。
那个夏天,我带着愧疚与敬意,重新认识了她——那个独特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