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季漫长的秋啊,燃尽了所有金黄的火红的生气;冰凉的寒雨啊,侵蚀了城市仅余的色彩,然后一切都变成忧郁的灰、静默的白,连天空中的云看上去都比往常沉重。

窗外,高楼是灰色的,飞鸟是白色的,而天空则是灰白色的。

猛然想起小时候,外婆家的窗外,不觉思绪翩跹。那时候,白云衬着蓝天,好耀眼。一棵棵挺拔的白杨,向天空无限伸展着,总以一种凛然的姿态站立着。奇怪的是,它们并不高傲,它们喜欢老人们在它们的身下围坐劳作,也喜欢我们围着它们,摸着粗糙的树皮绕圈圈。越是人多,它们越沙沙作响,好像不停地应和着,不停地欢笑着。树叶宽大,春日里叶子绿时,与蓝天一齐明艳。等到了秋日落叶时,它们未有丝毫留恋,潇洒飘落。那时,我常常会去捡一片最大的叶子,遮盖在我的小脸上,再鼓足气把它吹走,这个眼前一暗一明的游戏,我总是乐此不疲。那时的我个子尚小,仰头望去,树枝间的那几只长尾喜鹊,似乎是在云端歌唱,好奇的我总喜欢仰头寻找它们的身影,直到脖子酸疼不止才肯低下头。虽然现在我早已忘却了那时鸟儿的歌声是否悦耳,然而那时天蓝、树白、叶黄,我的脑海中依然保留着最美的色彩。

冬日渐近,窗外的天蓝得好明亮。白杨渐渐离开了叶的陪伴,渐

渐寂寞,似是在韬光养晦,为来年的绿而暗暗蓄力。那长尾喜鹊经常一大早就站在窗外的树枝上喳喳叫,没有了叶子的遮挡,它们像是成了白杨的主人,在空空的枝条间随意地蹦跳。那时从窗子里看出去,白杨高大伟岸的身影,我却只能看到它短短一段不见枝头也没有树叶的剪影,但这丝毫不影响我的欣赏。我常常趴在窗台上,只看那蓝天和白杨,以及那几只长尾喜鹊,觉得总也看不够。

时光如流云飞逝,一眨眼,窗外便换了另一方天地。小时候的窗外,有参天的白杨,有枝叶间唱歌的喜鹊,有树下打着毛衣闲聊的老奶奶们,以及吹着树叶玩的我。而现在的窗外,只有林立的高楼,以及高楼间四方的灰白的天空。这一刻,我的思绪又被拉回到童年时,拉回到那日复一日的明净悠远里,久久不愿醒来。

窗外灰白的天空,看上去冷而硬,像一块蒙尘的玻璃,而口中哈出的气成了白色,昭示着冬日的悄悄来临。

再漫长的季节,总会过去,再不舍的风景,已永远留在心底,而窗内这个小小的孩子啊,也终究在季节的轮换中慢慢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