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在天上,我在树下。

小村里的人们还保留着夏夜纳凉的习惯,远处闪烁着萤火点点,月色纤细。蟋微弱而高亢的吟唱被晚风吹拂地绵长,碎成却斑驳。身旁是蚊蝇热闹,孩童欢笑。老人们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蒲扇躺椅嘎吱作响。

老屋旁的水杉已有了些年纪，数载风雨,蕴育得它更为秀丽颀长,挺拔紧茂。醉心于诗词被村里人称为“秀才”的叔叔搬来两张小马扎,同我在树下坐定,教年幼的我念诗。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我轻轻咬字,生怕惊扰了如水的夜色。昨日月色黯淡,扯来一抹流云掩面,繁星便格外灿烂游弋,在泼墨苍宮。于是叔叔讲起牛郎织女的故事,又讲起秦观的无限思忆感怀。

今夜的月光却格外慷慨,仿佛穿越了千年光阴、越陌度阡跋山涉海,寻至我的身边,苍老而庄严。叔叔将嫦娥的故事娓娓道来,分明是从奶奶口中听过无数遍的,却总也不会腻。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我懵懵懂懂地跟着叔叔念,却不明白嫦娥为何而“悔”。广寒玉砌雕栏,古老的桂树挺立干年,更有玉兔捣药欢欣作伴怎么会寂寞?

也会恣意遐想,大抵嫦娥真的很孤单,总在闲来无事之时,引几卷月华纤丝,用清香的桂枝做些织绣,于是织出了卓然翩翩,普照苍茫的月光来度过天庭中的清寒,夜已深,远处的蝉鸣虫叫不知何时歌下了。月亮也被云丝遮掩,星子微弱光芒,低吟浅唱。那便满载一船星辉,在星辉斑光里放歌,夏虫也为我沉默。

渐渐地,月色里,水杉下的诗词成了生活的常态。它从魏晋名士口中温雅地走向唐宋,又从盛世一场走入瑰丽元曲，代代相承终于将我沉默照拂沉醉倾心。

如今又忆起那阵弥漫温凉暑气,滚书墨的日子,却常常想起一阙《暗香》来。“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吟一转诗词我分明看到了旧岁明月款款,词笔温柔几番照我。

月亮在天上,我在树下,稚批而欢喜地咿唔吟颂着,包揽在诗香里的苍老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