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冰冷的指尖触碰到从杯中渗出的温度,我看着手足无措的她。生病的乏力使水面微微有些晃动,一小滴热水迸出,沿着手臂滑下,我感觉,它回来了。
初秋,微凉。我裹紧被子,望着空荡荡的家。爸爸妈妈交待完之后就留下生病的我一个人在家。我望向窗外,青石铺就的小径,长满了积岁的苔藓,几枚红叶落在上面,鲜妍醒目,诗意中透着萧索。病倒不严重,也只是一般的感冒而已,但我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空虚,仿佛心中的缺口发了炎,竟多了几分刺痛。这时,门口传来钥匙插入的声音,我的心跳猛然加速,任由手心冒汗也一动不动。门开了,是奶奶。我松了一口气。她穿着碎花外套,挎着小篮子,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是踩着云朵而来。看见了我,她也没有多问,径直走向厨房,去倒水。望着那熟悉的一幕,时间似乎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时候,我很黏奶奶,干啥都要跟在她身后:当她烧饭时,我就拿碗筷;当她锄地时,我就调皮地用脚踢地上的小土块;当她洗衣服时,我就什么也不干,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些不停变着色的泡沫。橙红中晕着绛紫的霞光披在我们身上,如梦似幻。惹得邻居们羡慕不已。奶奶有一套独特的理论,她总说“白开水喝了对身体好。”然后看着我灌下满满一杯子水,任风吹起满是皱纹的脸旁的发丝,满意地走开。
长大了,或许是学业负担加重,或许是着迷于城市里的精彩生活,我很少再去奶奶家,尽管她望眼欲穿。后来,轮到她来城里陪我。那时,我几乎已经顾不上和她聊天,更别提帮她干活了。而她却依然不改老习惯,抓住一切时机要我喝水。起初是不以为然,直到后来的不耐烦。我忍无可忍,让她不要老是拿着水杯来打断我的思绪。至此,她没老让我喝水了,而是默默的倒好水放到桌子上,再默默离开。那段时间,我确实获得了不少安静,但又好像失去了什么,似乎隐隐有块缺口,虽能感受到,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再后来,我上初中了,奶奶来得更少了。有时只会在工作日悄悄捎点蔬菜、鸡蛋马上就走,甚至我们家谁也没有察觉。
直到今天,直到现在,她又倒了一杯白开水送到我手上,“白开水喝了对身体......”依然是熟悉的语调,却给了我不一样的感觉。我抬头,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马上不说了,只是默默把杯子放到桌子上。
我欠身拿起杯子,当冰冷的指尖触碰到从杯中渗出的温度,我看着手足无措的她,生病的乏力,使水面微微有些晃动,一小滴热水迸出,沿着手臂滑下,我感觉,那个遗失的东西,它,回来了。我浅浅一笑,帮她说完:”对,白开水,喝了对身体好......”
为了寻找那遗失的东西,我想尽所有,当我读懂她时,我发现,其实,我一直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