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清脆柔和的声音如激石掷海般掀起涛天巨浪,哪怕男人早已听过无数次,死沉的心海却仍然不禁泛起阵阵涟漪。
你还在妄想些什么呢?这样的结局不是罪有应得的吗?
男人苦涩着自嘲,但面上还是雷风不动地挂着温和近人的微笑,向眼前的少年重复念过上万次的开场白:“兴许是客人你记错了吧,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啊。”
风自虚空而来卷帘大地,跟随着大海托起藏匿着宝藏的漂流瓶一同远航,与不断拍打着岸滩的海浪背道而驰,被时间冲淡掩埋的信件悄然上岸。
大约是二十年前仲夏夜,两个打小就生活于福利院的小小少年偷偷溜出了大门,嬉闹又欢喜地追逐着月亮的尾巴跑到了岸边,深沉的大海好似印了光洁的白玉盘和两个矮小的小人。
“诶,深海,深海,你看月亮掉海里了。”少年揪揪身边的少年的衣服,嚷嚷着要救月亮。
那个叫深海的少年无奈地叹口气,伸手抬起另一个少年的下颏,迫使他仰头望天:“月亮,在那。”
少年眨眨眼又低头望望大海,一本正经道:“深海,你的眼睛好像镶着星星的大海呀,特别好看!”深海沉默许久,才憋出一句:“你的也好看,海浪。”
少年听了美得大笑出声:“别那么沉默寡言嘛,小孩子要活泼点才讨喜,难得听你夸我,嘿嘿,今儿爷高兴,拉钩钩,我们要一起长大。”深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仲夏夜茫,七月未央。
两个矮小的影子遂渐拉长,深海在十五岁那年考上了市里重点高中前途无量,而海浪则留在了这个海滨小城。临别时,两人都异常沉默。
半响,海浪才出声:“你还回来吗?”
“会。”深海答道。
“会回来就好,会回来就好。你快点上车吧。”海浪呢喃着,向深海挥挥手,算作告别。
“好。”
他永远都是那么少话。
再见。
海浪望着渐行渐远的大巴神色突然一怔,双目空洞,末了才发问:“我在和谁道别?”海浪思索片刻仍不解其惑便放弃深究,稍后便回去了。
夕阳沉沦,天际划过一条彩色的线,没人知道,这一别是永诀。
海浪落了,海浪起了,激起的雪白浪花再没有收到大海深处的来信,一望无际的蓝啊,请你告诉我,你是否还载着最后的漂流瓶?天穹的星星啊,请你告诉我,是否还有人记得最开始的漂流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