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季节的天空总是很高,清透辽远。秋风阵阵,带着淡淡的凉意,顺着一绺长云直落天边。秋收已过,田中只剩下稻茬,尽显萧条。我从车上跳下来,看见外公和外婆站在路旁,灰白的头发在风中飞扬。一切好像都没有变,还是老样子。板栗树上挂着熟透的栗蒲,在光下炸裂开来,露出毛茸茸、红亮亮的栗果。我四下晃悠,在墙角找到一根竹竿,站在一块稳当的石板上,挥抡起竹竿,或扫、或挑、或钩,一会儿功夫,张牙舞爪的栗蒲败下阵来,摔落在地上。将外包的刺砸开,板栗的清香就弥散开来。门外的板栗树留给我的印象,大多都存在于味道这条神经里,剥开外壳放进嘴里,甘甜可口的滋味炸开在唇齿间。“我蒸了一些板栗,”外婆朝我温柔地笑笑,“要不要试试?”蒸熟的板栗有一种类似桂花的香气,沁人心脾。送入口中,绵软的口感混杂着甜味冲破一个临界点开始在嘴中扩散,掠过味蕾,果肉中每一个细小颗粒争先恐后地炸开,释放出更多的味道。记得很久以前,也是这样一个中秋节,天气明朗,风过林梢,板栗树枝繁叶茂,栗叶在阳光下是一片浓重的绿,太阳从缝隙中投照下来,在地上映出几块光斑,我从中穿行。看着外公用长杆打掉枝头的板栗,在地上戴着斗笠拾栗的我,认为这是一场快乐的游戏。
阳光有些晃眼,照在外公的身上,他逆着光,五官看不太清,我听见他跟我说:“外公以后年年都给你打板栗”。我很高兴地说“好”。我丢下手里的板栗壳,离开厨房,站在院子里,长舒一口气。旁边是熟悉略旧的瓦房,身后是广袤辽阔的田地,长长久久。板栗树抽枝长芽,变得高大,院子里养的几条金鱼慢吞吞地摇曳着尾巴。人间四季转了好几轮,花开花谢,在这亘古不变的轮回中,故乡被时间改变,万物皆与时发酵、沉淀、最后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