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那年,亲戚将鹦鹉“章三连”寄养在我家中。为什么叫章三连,他没说,我们也就没有多问,继续这么叫它。章三连的身材小巧玲珑,全身五颜六色的,头上的毛是褐色的,脖子的毛是粉色的,翅膀的毛是翠绿的,肚子的毛是浅黄的,仿佛一个调色板。它的眼睛透亮灵动,看向你时非常真诚,好像会说话。

章三连刚来时脾气很大,给小米不吃,给清水不喝,总是上蹿下跳,还发出凄惨的悲鸣。它排斥爸爸妈妈的靠近,用弯刀似的嘴攻击他们。我喜欢这小家伙,便主动请缨照顾它。我靠近它时,章三连歪着脑袋看着我。它看着我,我看着它。一个小屁孩,一个小不点,一拍即合。

我给它喂小米,它给了我面子,象征性地啄了一口;我用手指点了点小水罐,它也配合地喝了几口。它开始安静下来,像一只温顺的小兔子,待在那里一动不动。笼子里有它之前撞落的羽毛,我想捡来玩,结果手指被章三连狠狠地啄了一口。它扇动了一下翅膀,向我示威:“我给你面子,但你不要得寸进尺,不准你入侵我的领地,我领地上的一根毛,你也不准碰!”我只好作罢。

章三连熟悉环境后,便得陇望蜀。它总用嘴巴叼着笼门的横杆往上拉,拉到一半,想挤出身体,结果一松口,门又关上了。它屡败屡战,又屡战屡败。我总是取笑它:“笨蛋。”

被取笑的次数多了,章三连竟然把这个词记在了心里。一次,我把它从笼子里放出来后,就到厨房做爆炒茄子了。章三连跟了进来,站在油烟机上看我做菜。我说:“你不怕油溅到你身上吗?”它回应了几声清脆的鸣叫。

由于不常做饭,我对调料摆放的位置不太熟悉,做菜时有点手忙脚乱。章三连飞到黄豆酱的盒子上。“对对对,该放黄豆酱了。”我反应过来,嘴上却不承认,“我知道,不用你提醒。”章三连扑腾了一下翅膀,骂道:“笨蛋,笨蛋!”发音虽然不太标准,还是让我愣了好一会儿神。

后来,章三连的口齿越来越伶俐,“笨蛋”骂得越来越清晰。我做不出题目,自怨自艾时,它叫我“笨蛋”;它要吃小米,我不理睬时它叫我“笨蛋”;它啄我手指,我赶走它时,它叫我“笨蛋”。

后来,亲戚把章三连接回家了,我大哭了好几天。听亲戚说,章三连变得很乖巧,不再随意出笼子,还学会了说“欢迎光临”“再见”我问他,章三连是否还继续骂人?他说从未听过它说“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