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泼大雨停下,窗外蔷薇不屈;缱绻暮色告别,晚霞拥吻天际;初夏阳光透窗,照亮我的心房。
讨厌背诗。
父亲不是厉害的人,但是很爱诗,也喜欢教我背诗。我一直不懂,肆意欢乐的童年凭什么浪费在这些拗口的诗句上?我越来越厌烦背诗,因为背诗的过程太漫长,而结果也不总是好的。有时候在桌前待上一天,都不能把它们流畅背出口。
春夜,父亲放慢着脚步等我赶上,微风和明月也陪我游行。按理说这方宁静的天地会让我不那么烦躁,可是背诗的痛苦实在太大,我的心情没变多好。我忍不住问父亲:“背诗到底有价值吗?”父亲不答反问我是不是不高兴,我不置可否,他应该明白了。
高大的身影沉默不语,把我落在身后,我急忙追赶父亲,却见他在花圃旁停下脚步。
那是几簇含苞欲放的蔷薇,老实说现在根本没到她们开放的时候,而且这一片地方的花很少盛开,也几乎没人会注意。父亲问我觉得花会开吗,我摇摇头:“就算开了,在这里也没人看得见,太可惜了。”
父亲依旧不语,牵着我离开。从暮春走到初夏,我桌上那本厚厚的诗集还背不到一半,每天都上演逃脱背诗的把戏。父亲仍会每晚带我去看蔷薇花苞,临近花期了,蔷薇似乎有露出娇嫩花瓣的意图。我看着那含苞欲放的粉色,暗自叹气,询问父亲:“开在这里真的太可惜了,我们可以把她们移植到家里吗?”这次父亲说不行,说让我多等几天。
趴在桌上无聊翻动诗集,窗外深蓝夜色点缀繁星。想出去,蔷薇是不是也开了呢?我一向说干就干,快速跑出家门,前往那片花圃。
蔷薇开了。盛开的蔷薇在夏仙子轻抚下,一朵朵彼此簇拥着,好一场蝶与花的痴恋,就连回旋的风,都变得十分旖旎。这些小生命真的太漂亮了,可惜除了我没人发现她们。
我有些沮丧回到家,对上父亲的眼神,依然执着问他:“真的不能把她们带回家养吗?她们长得那么漂亮,好不值得。”
父亲似乎是思考了很久,然后喊我到窗边,从客厅的窗望出去,可以看到那片花圃,和聚成一堆的粉红。“你觉得她们开在那里不值得,可她们很享受那里。因为盛开是花的本能,她们不会在意环境和观众,她们开放本身就是最值得的事情。”
我一愣,现在已经很晚了,家里人差不多都睡下,客厅也只剩父亲为我留的一盏小暖黄灯。月色入户,光下我与他影子重叠,与远处热烈绽放着的那片小小生命重叠。
背诗值得吗?花开荒地值得吗?
其实不如说成长不需要有具体的改变,毕竟人往前走的时候未必数着一二三。但无论多少步,都是一二三积累起来的,积累多了,就不会在意结果。
所以不必在意值不值得这个问题,因为当你开始做了,它就是有价值的。也不必惋惜荒地鲜花而滞留采摘保存,只管朝前走,因为沿途自有无数蔷薇盛开相伴。
不知多少光年外的星辉落入凡尘,群星闪烁,这一刻,我心里无比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