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一缕相思之风，伴黎明破晓时分的一碗咸菜拌粥一起。

儿时，矮矮的我生活在小小的村庄里。可是，小小村庄里的天空很高很高，麻雀在空中的五线谱中跳跃；窄窄的小路很长很长，旁边野草蒲公英漫过我的头顶。我的爷爷奶奶，他们生活在这样一个小小的村庄里，忙碌于无边际的田野间，他们高高的身躯仿佛能托起小小的我，于高而广的空中飞翔。

那时，一勺咸菜配大碗热腾腾的白粥便是这一家人每天的早饭。因为是普通的农民家庭，并不富裕。所以咸菜是自家用老坛腌的，油少，无肉，纯纯的菜腌。大清早起来，我不情不愿在木桌前的长条凳子上坐着，六神无主，摇头晃脑的。一碗粥放眼前，却一口一口甚至可以说一粒一粒地吸吮，然后便呆呆地盯着白粥看好久好久。

爷爷在旁咕噜咕噜地灌下一碗热白米粥，看到我这幅模样，便打趣道：“欣欣呐，黑乎乎的粥不好看是不是想喝白花花的呀？”我愣了愣，频频摇头，大口拨着粥往嘴里送。一口两口三……半个小时了，还剩半碗。爷爷无奈何，怕糟蹋半碗粥，便咕噜咕噜地喝下了这碗早就凉了的粥。冬天里，那粥的白雾早就没见了，吃粥人嘴里还频频地哈着热气。

我的嘴总是很叼的，不喜欢吃鱼虾肉。可吃饭时，碗中总会莫名其妙地多出几块肉。我勉强吃下瘦肉部分后，便不再碰这余下的肥肉，反之，总是将其“暗渡陈仓”地送到爷爷的碗里。爷爷笑着指着那些沾满我的口水的肥肉，说：“顽小孩，又不吃，爷爷是垃圾桶不是？”

本以为那样的日子会像万物周而复始地轮回一样，多得多，就像我会继续在冬日里被一只粗裂的大手温暖住而不感到冷，就像在冬日会吃到足够多的热粥拌咸菜而不感到饥寒。

可怎知，那红枫叶从高而疏的树干上飘然而至，落到地面，便能换了整个人间。

在给爷爷办后事时，我根本不敢信爷爷真正地离开了我。我看着黑白照片和那一方冰冷的棺材发呆，眼泪从眼眶里打转。

再后来，我梦见一个像往常一样的清晨我在吃粥。有人敲着木制的老式旧门，进门而来的，是一个身材高大而略佝偻，带着满面笑意的老者。我揉揉眼，不敢信却又满心欢喜。我拉着他的手到桌前，为他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咸菜拌粥。

滚滚热泪，不再打转，而是夺眶而出，淌进热热的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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