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唤醒山坡上的生灵,小野花从地里探出小脑袋来。薄雾轻轻缠绕着小坡上嬉戏的孩子,阳光刺破云层缓慢而温柔,姥姥带我去山坡上散步。
“姥姥,快看,那边的小花好漂亮啊!”我跑着过去,兴冲冲地正准备要摘。
“溪子,不要摘小野花,它们正在长大。”姥姥拉住了我,“不过,你可以摘像这种大一点儿的,它们和你一样好看,但你要爱惜它们,因为它们待在这儿的时间已经不长了,你可以摘下它们,带着它们到处旅行。”
姥姥摘下一朵淡黄色的野花,别在我耳后,风吹起小小的裙摆,我捧着零零碎碎的小野花,对着山坡哈哈大笑,她也如孩子般大笑起来。
蝶儿转转旋旋地舞着,我追逐着长大了,姥姥变老了,身体也不如以前了。
只是每个春天都不一样,今年它异常萧瑟。街道两旁铺满了枯黄落叶,枝头的乌鸦卖弄着它那尖锐的嗓音,使人听了就心烦。
果不及心所然,姥姥生病了,整日都躺在医院的床上打着点滴。而我却不能时时刻刻陪着她,虽然我要上学,但是每到周末我就会来,还要带一些野花。 她很高兴,非要坐起来,细细端详着它们,然后跟我絮絮叨叨着一些我听不懂的事情。
这些花放在她的床头要一个星期,而每次看到姥姥开心地拿着枯萎的野花。我便也阵阵心疼,生怕姥姥像这花一样,枯萎下去。
这次,我又带来了许多花儿,坐在姥姥身旁,跟她说着学校的有趣事情。可她似乎没听进去,她突然拉住我的手,说:“溪子啊,以后不要摘这些花儿了,它们不能待在医院里,它们应是在大地的怀抱里。”
我似乎打了一个寒噤,好一会儿缓了过来。
我紧紧地握住姥姥的手,“好,不摘了,不摘了……”我努力笑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似乎预见了什么的。
那天,离开医院以后,我的心一直不能平衡,被某种力量牵回了乡下。
我又踏回了这片故土,从前的小屋还在,那片野花丛也还在,它们粘着泥土慢慢长大。 我轻轻地抚着它们,不知不觉地又采了一朵,别在耳后。却没有从前那份天真与欢快了,我寻觅着长大的花朵,我要在它们生命结束之前带它们去旅行——去见见姥姥,她想你们了……
春风揉过我的头发,吹落了那朵小野花,我没顾着去捡,只是往前奔着,要快点到姥姥那里去。
但当我再次来到医院,姥姥面色已如被土擦拭过一般。
我亲吻了她冰冷的手,泪落在那些野花上,凉透了心坎儿……这种悲伤它来过,它有预料,我没有惊奇,只是程度的深浅,只是它突然完全了。
而野花枯萎之计姥姥也走了,一枝野花走了,但还有无数朵野花从泥土中奋力拱出来。只要野花丛还在,姥姥就永远没有离开。可能正应了龚自珍的那一句话吧:“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也许是姥姥让我学会坚强吧。
我絮叨着:只是……只是小野花儿有点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