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与精无缘

腊肉在火力攻势下终于散发出来其间吝啬的咸鲜味道。每当这时，我家猫咪总会循着香味来到厨房，来到这位可爱的老人身边，用蓬松的尾巴缠着外公的小腿，非讨块肉吃才肯走。外公这时可不会再惯着它了。

他用白瓷勺舀起一大勺满是肉的菜饭，踏着少有的轻快步子来到我的书房，再看着我满足地吞下这口菜饭才欣慰地笑了。我从小嗓子粗，爸妈说估计就是被外公外婆一勺勺饭把嗓子撑大了。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说法，因为从小外公外婆就是这样把我带大的。外公投喂我之后，又忙不迭地给了我家不服气的馋嘴猫咪一块肉，再回到厨房继续奋战，让整间房子氤氲着这人间烟火香。

吃下一口菜饭时，第一是腊肉的咸鲜和沉淀过的肉香；再是蔬菜的清爽回甘和米饭的软糯悠长……食物入腹，满身温暖。我只得抛开烦恼和迷茫，一次次在与家人的谈论中以及一口口菜饭中释怀。冰封的眉间、冰冻的话题、沉默的手机终是在菜饭面前不堪一击，被菜饭的烟火味打得七零八碎。

菜饭吃完，我去图书馆写作业。临行时，外公在厨房叫住我，说沥米后的米汤特别好喝，要我带一杯走。我拗不过他，只好拿起玻璃杯给他。我说用勺子舀进去，外公却摇头了，端起一盆米汤就往玻璃瓶里倒。我刚要阻止，外公就解释说：“锅心心的米汤最浓最好喝，小时候想喝还喝不到呢。这次的全给我们幺幺喝。”只能看着大部分米汤喂了洗碗池。

我一时语塞。老人在热气中含着笑意，比这冬日的暖阳还要珍贵。也许对外公来说他的孙女是世界上最大的财富，但对外人来说她只是一个不懂人情世故、不太聪明也不太漂亮的傻姑娘。傻姑娘走过心里的荒芜的影子，看着墙上的爬山虎如岁月本身一般爬上老人的脸颊，以衰老的墨绿色作结，拉长了生命的延续。

外公的世界被时间本身停滞了，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说起毛主席、朱德；一遍又一遍地撕下挂历；一遍又一遍地擀起饺子皮；一遍又一遍地念叨起我们算不会的旧历和节气……

也许人们真的能够创造奇迹，但是唯一不能挽回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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