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门被她推开。

她慢慢地走到楼梯口，右手握住扶栏，左手张开，他会意地用右手握住她的左手。她右脚迈下一级，落稳，左脚再跟上，双脚稳稳地站在第二级台阶上。他利索地也迈下一级，一下一下……她不忙，他不慌。

来到屋外，天气很好。微风挠着树叶，地上的光斑也仿佛沙沙作响。她稍稍一顿，朝西走，脚步又小又急；他稍稍一顿，又陪她一起朝西走，脚步又轻又缓。

夕阳斜斜地照着一长一短两条影子，时光慢了下来。

彼此不言，心照不宣。

“回去吧！”她轻声说。

“走！”他干脆地回答。每天如此。几个星期后。他和她没有再伴着夕阳散步。只见他出行，口中时常伴着叹息。她病了，躺在医院里。而他今天要去陪她。在家人关上门准备带他出发时，他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转身，急忙用钥匙打开门。几乎是小跑到屋里，拎起桌上一小袋薄荷糖，转身出来，口中念叨着：“唉，差点儿忘了，她喜欢吃……”全然不顾女儿在一旁抱怨他虚惊一场。

看着他坐在床边为她削苹果，我有些疑惑。我记得她曾这样嘲讽过他：“就你能，天下第一，谁都得听你的！”我便问她：“他多听你的呀，你怎么还抱怨？”

她羞涩地笑了。我又问他：“你不生气吗？”“什么？”我大声重复了一遍。他却回答：“我不出去，削完道果再出去。”我耸耸肩，又问她：“他耳背，为什么你小声说话他都能听清楚，我大声说却不行？”她塑望他，不语。我又问她：“你有白内障，轮廓都看不清怎么每次都能认出他?”未等她回答，我脑海中举闪出四个字：心有灵犀。在他看来，他做她的眼，挺好；在她看来，她做他的耳，挺好。这样，缺陷也不再是缺陷。病痛对她来说无所谓，寂静对他来说也无所谓。只要他能陪着她，她能伴着他，就都挺好。不求风花雪月，无声相依，就挺好。

她是我的姥姥，年逾古稀。

他是我的姥爷，岁至耄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