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东头有棵槐树,槐树荫下,有着无数故事。

槐花很小,不过饱满。淡淡的鹅黄点缀在叶里,浓郁的芳香沁人心脾。至此便吸引孩童们摇槐花。摇槐花没什么技术含量,通常是抱住树干一顿乱摇,待到那小巧的、饱满的、鹅黄色的花瓣轻轻落于头顶,就算是摇好了槐花。

摇下来的槐花用途很广。通常是用来送人,老辈们会将槐花制成香囊,挂在村里孩童的脖颈间。外婆会把我们摇下来的槐花洗净,将面团和着鹅黄的槐花蒸熟。蒸好后顶部浇淋些桂花酿,那种清甜是我如今永远忘却不掉的味蕾愉悦。做好的槐花糕,当然是用来分享。

村东头有棵槐树,槐树荫下,有着无数故事。

槐花飘香里,卧躺在槐树荫下的老翁,再次裹紧了粗麻长衫。时辰不早。前去交谈知晓,老翁是在等待宿归的燕雀。与亲友攀谈,便知缘由。

老翁打渔为生,为盼亲友相聚,在离老城较近的村里安家。老翁平常感到寂寞,便去养了雀。相依为伴。睡梦中忆起,灯火阑珊,爆竹声携着新年袭来。槐树下的老翁怔怔地揉了揉眼,发觉儿孙仍未回乡过年。也没觉得失落。起身整衣裳,从衣兜里摸出块香囊。嗅着槐花淡淡的清甜,老翁笑笑。槐花制成的香囊,别在腰间,淡化离别印下的疤。

村东头有棵槐树,槐树荫下,有着无数故事。

故乡雪落的薄,谈不上银装素裹。“送您的,不要钱。”老翁怔怔地接过,看看手中冒着热气的吃食,又看看眼前人憨厚淳朴的笑容,仍然难以置信这份不求回报的好意。

然而这名中年人的笑容,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世上仍有真情在。忙不迭的感激之后,他用颤抖的手扒开塑料袋,狼吞虎咽。似乎是被噎到了,他顿了几秒,泪水顺着干涸的颧骨落下,打湿了陈旧的破袄。

初冬的早晨刚下了场失意的雨,空气中弥漫着湿冷的味道。过路的农民行色匆匆,似乎并未有人注意到那蜷缩在槐树底下的老者。他穿着件缝满补丁的单薄棉袄,戴着顶有些不合时宜的婴儿短帽,正眯着眼睛躺在积雪中,身体正不受控制的瑟瑟颤抖着。在这凛凛寒风的叫嚣之下,就他的衣着而言,他根本无法抵御这场寒冬。

一个中年男子推着卖早餐的餐车走近他,从餐车上捧下一个鸡蛋灌饼,递给那位躺在槐树下许久的流浪汉。那老者一怔,却只是连连拒绝,伸出瘦削的手臂推搡着。历经人间冷暖,看遍世态炎凉,他早已不敢随便接受陌生人的好意。尽管这只是一份小小的吃食,尽管他现在无比渴求。“送您的,不要钱。”怕老翁内心有负担,他再次亲切的重复着。直到,老翁伸出颤抖的手,接过温热的鸡蛋煎饼。

槐花落尽的冬夜,温情仍未磨灭。

村东头有棵槐树,槐树荫下,有着无数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