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开,一季在梦境,一季在心间。怎叹那不是梦,是念想,是过去。桂花落,她还在。

那年春日。我还尚是蹒跚学步的孩童,每天除了听奶奶讲爸爸小时候的故事,便是在家里院子的桂花树下嬉戏。每年那时,奶奶总会指着这棵树说:“到了秋天,奶奶给你制桂花茶,做桂花月饼,酿桂花酱。“这是奶奶的桂花树,快跟我读——桂…花…”那时的我只是咿呀学语,我不懂世间的无常事。

忆那年仲夏。我已是名初入学校的学生,周末最大的乐趣便是乘着桂花树的绿荫,读诗。奶奶退休后,选择缝衣来消遣时光。每年那时,奶奶坐在树下,老花镜懒洋洋地耷拉在她鼻子上,她一针一线地缝着,慢悠悠地说道:“奶奶不懂诗,但是邻居给了我一本书,你读给奶奶听,行不?”我顺手拿过书,有模有样地读起来:“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奶奶笑了,我爬到奶奶身上,搂住了她的脖子也笑了。那时的我只会读,却不懂那些诗歌真正的意境。

忆那年秋天。奶奶便会在厨房里忙碌起来。生于秋季的桂花,虽不与春日百花争辉,却自有芳华。奶奶喜欢制茶,桂花便也逃不过她的手。她会叫爷爷和我摇桂花树,她在树下拾桂花。一篮又一篮,一筐又一筐。洗净,筛除花渣,烘干之后,便可常年贮藏了。但这不是主角,桂花月饼才是。虽说是月饼,却又有所不同,它形似馒头,内存空心,口感松脆。

奶奶娴熟地将新鲜的桂花撒落其间,桂花香气便保留了下来。同是桂花做的,桂花酱便复杂了许多。洗净,以开水烫之,在盆中一层桂花一层蜂蜜地交织叠放,密封发酵后便是桂花酱了。“桂花留晚色,帘影淡秋光。”月光下,温一壶桂花茶,品清秋之意;庭院中,品一块桂花月饼,感幸福之味;桂树下,尝一片桂花糖藕,留花香于唇齿之间。”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九月桂花香,飘过文人黑客的纸笺,飘过绿瓦白墙的屋檐,飘过千载而下的流水,落入我的心间。

忆那年冬日。我升入初中,和父母搬进了城市,不常回乡下了。再回去时,奶奶的桂花树消失了。“被虫蛀啦,死啦。”奶奶一边晃着摇椅,一边叹息。我看到,她花白的头发上,刻下的深深的岁月的印迹。我坐在她身边,听她讲我童年时与桂花树的故事。恍惚间,我眼前又浮现了那颗桂花树,我似乎也懂得了桂花落的真正含义。奶奶依然坐在树下,我也依然坐在她身边,喝桂花茶,尝桂花月饼。不过,那不是奶奶的桂花树落下的桂花了。

我愿,能陪她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