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快要四十岁了。
她常年留着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仔细瞧着,会发现这黑皮筋低束着的青丝中,有几缕早已被年华酿成雪。
说来惭愧,这大概是身为子女的我造成的。她曾有许许多多的爱好,却因为我和弟弟被搁置,唯留在厨房的那一方天地和油烟打交道。
便拿养花做个例子吧。母亲是个爱花之人,经常去花店转悠,无论清雅的百合,华贵的香槟,柔婉的水仙,她都视若珍宝。而这些小精灵们也成为了我枯燥的学习生活中的一抹明亮。
忆得母亲有回寻得几株康乃馨,青而不俗,那瓣子犹如和田玉一般温润。母亲爱不释手,日日悉心照料。初次经验不足,花都枯萎了——第二次,第三次,母亲逐渐掌握其生长规律,得心应手起来。阳台上这位俏丽的佳人在日光下惬意的舒展,如同婷婷袅袅的豆蔻少女,顾盼生辉间皆是生机。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却早已闻不到那清甜的花香。 原因无外乎担心身体痊愈的我对花粉,年幼弟弟的魔爪,时不时的长期外出得不到照料。那个总爱在阳台松土浇水的母亲身影消失了,变成了在雨天更频繁叮嘱我添衣,在弟弟嬉闹时教育他的母亲;变成了被琐事缠身,再无了往日热情的母亲。我不知道她的头发又白了几根,不知道她身为成年人的责任和压力,不知道她在深夜所思所恼。我只知道,被世人赞颂的父母们,也曾鲜衣怒马亦或是春水煎茶,在这漫漫时光之中,只有金钱的铜臭味和灶台的油烟味围绕自己一年又一年。至于那写满日记的愿望和年华早已因为柴米油盐消失在无人问津的夜晚。
光阴荏苒,马上就是母亲生日了。
原先我苦恼送什么,但注意突然迸发,我想,送她一束花吧,送她一束我亲手编织的花,一束粉白相间的、比过去她种的都美的花。编织并不难,我很快就学会了,娇小的花朵在我手中成型,随之是碧叶,青杆,做上七八个,套上袋,围上包装纸,系上印着字母的蕾丝带,花束就这样做好了。
如果将母亲的笑容比作一首歌,那么她总会花开之际浮起。果不其然,她很欢喜,娴静的侧脸让我似乎窥到了她风华正茂的十八岁,眸中没有世俗纷扰,仿佛看见了用云浪,青山,花海织就的春,看见了杏花疏影,流云缥缈,来临了新的春景。
烦恼都会过去,母亲养花的顾虑也会。所以母亲再次拥有了最美的春光,花香盈心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