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起风了。

一想起外婆总因一些琐事训我一顿,心中便激起诸多不满,风的聒噪更令我厌烦。初秋,金黄还来不及染上树叶,疼痛已然缠上外婆;直至暮秋,她都没有感受秋爽的机会。而今,已是深冬了,母亲红着眼嘱我去收拾旧物,虽万般不情愿,我还是来了。一个人,一个袋子,女孩独自站在老屋前,小心翼翼地推开几乎摇摇欲坠的门。

几十年前的老房子,带着一股陈旧的味道。我抚摸着外婆留下的那个老旧梳妆匣,还记得小时候最爱摆弄它,总喜欢看开启那刻木屑漂散在光线中。断齿的梳子上还绕着我和外婆的发丝,那时外婆的手掌总控制不好力度,常惹得我一阵埋怨。生出锈花的剪刀曾翩飞于彩纸间,剪出无数红花粉蝶,溜进我辗转的梦里。我拿起剪刀,笨拙地模仿着外婆的样子,想再剪一朵;才发现锈蚀已然爬上它细长的双足,不能再咬开蝉翼般的纸张。

是从何时起,剪刀竟也老了?外婆,也许并非是个斤斤计较的人。是我的倔强骄傲,掩住了往日一切美好。放下那愚不可及的心高气傲,我奔向外婆。眼前的她失去了曾经慈祥的模样,双眼紧闭,嘴唇发紫;我捧起她的手,好软,但更多的是皮肉松弛而带来的无力;肉垂下,毫无生气。突然涌起层层恐惧一害怕彻底失去外婆的恐,惧。那个最初引我学步的人,不能陪我走完了。痛苦、彷徨、自责、无我蹲在门旁,失声痛哭。对不起,外婆。我只能眼看着你生命的流逝,我只能无可奈何。

“呵呵,人吗,要自强,不看太阳还能看什么?“脑畔里想起外婆笑呵呵的样子。是了,每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率负。窗外的树蒙上旧年的风霜,却仍旧绽放出新生的绿芽。

若不趁起风时扬帆,船是不会前进的;若不于脆弱时坚强,我又如何懂得珍惜?终于,我不再逃避了,不再逃避残醋现实,人终究有这么一天的。

轻轻地,我推开了门,坐到外婆身边,学着她的样子,用那把断齿的梳子慢慢理着她稀疏的头发。再把手放到我的腿上,小心翼翼的揉着;不敢用力,担心弄疼了外婆,又不敢太轻,外婆就不舒服。本来我可以脆弱,但我明白,凭一把伞,至多躲过一阵潇潇的冷风,它躲不过整个雨季。

本来我可以脆弱,但既已错过太阳,就只能竭尽全力抓住群星。本来我可以脆弱,但我选择坚强,选择去勇敢的面对裂痕,相信终会有光照下。

又起风了啊,我看向窗外,握紧了外婆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