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小区里有个奇怪的老头,不和任何人打交道,大家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人,只知道姓郑,听说以前有个儿子,妻子跑了,后来儿子又出了车祸,从那以后,郑老头就哑巴似的,再也没说过笑过,也丢了超市的工作,据说神经不好,人家不要他,他只好靠捡废品维持生活。
我却依然讨厌他,讨厌他的那辆吱吱扭扭的烂三轮,黑的看不出颜色的破旧棉衣,讨厌他板着的核桃脸,讨厌他接过饮料瓶子时散发过来的霉味。每每他板着脸,伸出一只黑乎乎的,颤抖的手来索要我的饮料瓶子时,我总是站的远远的,在几乎够不到的地方扔到他的指尖上,多数时候他能接住,然后僵硬的塞进车箱里,也有时候接不住,那瓶子就弹得远远的,砰,砰,砰,郑老头便急忙又僵硬的追上它,紧紧的弯腰攥住,像瓶子会跑一样,然后憋红了脸,费劲的直起腰,吭哧吭哧的晃回来。
我看着郑老头的笨拙和生硬的表演,贪财的慌张,更是没什么好感,只希望他快点离开,他似乎也这样想,用力蹬着车子,脖子上的青筋暴鼓着,身子几乎要和地面平行的倾下去,车子才缓缓的磨蹭着往前进,陪着它的主人走向下一处,重复相同的事情,我常常看着郑老头背影,不屑的想:这种人能干什么?也就捡捡破烂,然后耗尽自己的生命,悄悄的离开世界罢了。
过了几个月,红十字会举行了一次捐款,是救助一名白血病儿童的,捐款的人很多,我也拿了十块钱下去凑凑热闹,漫不经心的在队尾张望,忽然发现前面的那个流浪汉似的人竟然是郑老头!我想起来他的贪心,难道是我错了?他的心也许不是和他的脸色一样生硬的?或许,他一直都不是这样,是我自作清高,念由心生?我竟有些内疚了,但没容我多想,前面的郑老头竟喊了我一声:“娃子,这是多少钱呀?"声音嘶哑混沌,像是旧锯子在朽木上摩擦,我忙接过他递给我的厚厚的东西,竟塑料袋裹了整整三层,我的手抖了,颤巍巍的揭开塑料布,露出里面的东西。
一叠厚厚的纸币。
我看了看老郑头,又看了看围过来的人们,充满敬畏的点清那叠票子。
“一块”
“一块”
“五毛”
“一块”
我的声音梗了梗,
“一毛”
“五毛”
有人掏出了纸巾,在脸上抹着
“一块”我听见了自己的呜咽声,我顾不上眼泪在眼中浮动,接着数,“一共十八块六毛”郑老头眼里放出罕见的光彩,激动的问我:“够不够治他儿子的病?他不就有儿子了!”
我一下子握住他的手,任泪水肆无忌惮的决堤
“不多也不少,十八块六,正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