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渐渐浓了。
母亲怒不可遏的模样再次浮现:乌黑浓密的头发高高竖起,一手执书,一手执尺,戒尺一下一下打在我的手心,响亮,尖锐又刺耳。或许是因为我满不在乎的态度,一次普通的考试失利,却换来母女僵持的局面。
银色的月光顺着藤蔓慢慢爬上窗台,给窗台铺上一层薄薄的纱。似乎触手可及,却又虚无飘渺。寒冷的空气乘着月光偷偷摸摸的来到,悲伤弥漫开来。
心里像有块巨石堵着,家里的每一处都让我觉得憋屈,没有和母亲打招呼,我独自出了门。
蝉聒躁地叫,似乎想要唤醒刚要睡熟的夜。天空愈发深沉起来,沿着熟悉的路,没什么目的地走,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母亲经常带我来的书店。这个时间,书店里很安静,三三两两的人,似乎各怀着心事。游走在书架前,目光落在了一本角落里的《琦君散文》。灯光下,封面的反射出白光,封面上暗淡的紫色勾勒出一幅夜空,独立着一个路灯,像把黑夜烫了个洞,一下将我带到了一个幽深宁静的世界。信手翻阅,才读到这篇《妈妈的手》。
“粗糙而温暖的手”是文中“我”的怀念,琦君的语言实在平和、真切,不乏打动人心的魅力。“我”帮母亲捶背赚钱,半夜询问母亲看书为何不点煤油灯,又到“我”与儿子的相处,才明白母亲的苦心。一件件生活的琐事,展现出了千千万万母子相处的模样,温馨像蝴蝶,在我心中翩翩飞舞。
母亲的手如何呢?我努力回想,记忆里有那样一双手,白嫩似玉,腊黄如土,总是十分的暖,但又不十分清晰,朦胧像纱,轻薄又厚实地遮住我记忆里母亲的手。
“四十年岁月如梦一般消逝,浮现在泪光中的,是母亲憔悴的容颜和坚忍的眼神。”
黄晕的灯光分别地照在书上,每个字像缠绵流动的溪水,在我心里荡起涟漪。人间亲情,似水流年前,诉说着人生最朴实的情意。书里,母女之间的对话,“我”的懊悔,“手上河流似的青筋”“藏起的丝丝白发”不只是书中的母亲,更是我的母亲,更是天下的母亲!廖廖几句,像彻骨冰水,让我醍醐灌顶。
自责,愧疚,像线,在我心中交织、纠缠,万千思绪和昏黄灯光伴我走回到家。
推开房门,客厅只剩一盏台灯,母亲在为我抄写错题。或许本来就是蜡黄的,在微黄的灯光下愈发明显。手背上的青筋像地图上的河流,几根在黑发一下的白发不经意间溜了出来,又添了几分憔悴。母亲时而停笔沉思,再下笔的手,却更加有力,更加坚定。
回到桌前,摊开练习,月光清朗,我的心境已然不同。后来一次考试,我考了班级第一名,我拿给母亲看,她的脸上仍然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只淡淡地说,别松懈。但是看到母亲那两天总是流出不经意的笑容,我就明白他是高兴的。
遇见琦君,遇见她的文字,如溪水一样平静,如蝴蝶一样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