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裹着热浪撞进纱窗时，我正蹲在阁楼翻找旧物。竹席上的凉意还未散尽，表妹已经抱着纸盒蹦上楼来，马尾辫在夕阳里晃成一道金色的弧线。

"哥，你看！"她掀开盒盖，二十余架纸飞机整整齐齐码着，像是等待起航的舰队。这是我们去年暑假的杰作，每架机翼上都歪歪扭扭写着愿望。我抽出最旧的那架，泛黄的纸页上还留着蜡笔画的星星。

暮色漫过晾衣绳时，我们抱着纸盒爬上顶楼。水泥地被晒得发烫，却正好烘干了新折的飞机。表妹踮脚把第一架飞机掷向晚风，纸翼擦过晾衣架的瞬间，忽然有流萤从暗处浮起，像谁撒落的星屑。

"要许愿的！"她突然拽我蹲下。二十架飞机接连升空，有的栽进花坛，有的挂住葡萄架，最远的那架竟翻过围墙，消失在暮色深处。我们追着纸飞机跑过整个小区，惊起竹丛里打盹的麻雀，踩碎了满地月光。

当最后一架飞机落进池塘时，夜空已缀满碎钻般的星辰。我们并排躺在凉席上，数着北斗七星勺柄上闪烁的微光。表妹突然指着天际说："那颗最亮的，是咱们挂住葡萄架的飞机变的！"我笑她痴，却见她睫毛上凝着细小的水珠，不知是露水还是别的什么。

远处传来母亲唤归的声音，表妹把最后一张纸塞给我。月光下，她的手指在纸面投出小小的阴影，像正在孵化的蝶。"明年还要来放飞机呀。"她说这话时，有颗流星划过天际，拖着的尾焰烧红了半片云。

如今阁楼的纸盒早已蒙尘，可每当夏夜的风掠过窗棂，我总错觉有纸飞机正穿过时光的罅隙，载着蝉鸣与流萤，载着两个孩子未说出口的诺言，轻轻降落在记忆的楼顶。那些被星光浸透的夜晚，连晚风都带着青草的甜香，而表妹马尾辫甩过的弧线，永远定格在银河倾泻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