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的音色

六年级 叙事 589字
2025-08-08 11:30:06

画室的窗棂糊着半透的棉纸,风过时,宣纸的边角会轻轻掀起,发出细碎的沙沙声。爷爷总说,那是水墨在说话。

我初学握笔时,他的狼毫笔正蘸着浓墨,在宣纸上拖出一道山脊。墨色在纸上晕开的瞬间,他忽然停住:“听,这墨在走。”我屏住呼吸,果然听见笔尖划过纸面的轻响,像春雨落在青石板上,细密又温柔。砚台里的墨汁还在晃,映着他鬓角的白发,像宣纸上未干的淡墨。

有次练画到深夜,墨锭在砚台里磨出咕噜噜的声。爷爷在旁煮茶,紫砂壶的沸水咕嘟冒泡,竟和磨墨的节奏合上了拍。“你看这墨,”他用茶针搅着茶汤,“浓时如惊雷,淡时似虫鸣,和这茶沸声配在一起,就是幅活的《溪山夜雨》。”我望着宣纸上晕开的淡墨远山,恍惚间真听见雨打芭蕉的声,混着墨香漫过来。

那年秋天,爷爷的手抖得厉害,却仍要教我点染枫叶。他握着我的手,让笔尖饱蘸朱砂,在墨色山涧旁轻轻一点。“慢些,”他的声音带着颤,“让颜色自己渗进去,像枫叶落进水里。”笔尖触纸的刹那,我仿佛听见红叶坠溪的轻响,墨色的山、朱砂的叶,在纸上活了过来。后来那幅画挂在书房,每次看,都觉得有风声从画里淌出来。

如今爷爷的砚台还摆在窗台,墨锭上的包浆亮得温润。我偶尔磨墨时,仍会听见那咕噜噜的声,像在说“慢慢来”。有次风大,吹得画室的宣纸哗哗响,我忽然明白爷爷的话——水墨哪有什么固定的音色,它的声,藏在磨墨人的耐心里,落在执笔人的心意中,在时光里,轻轻浅浅地,唱着自己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