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风明明带着凉，可蚊帐里的我偏像揣了团火。左胳膊上刚冒起的红包又痒又烫，像枚枚不服气的小印章，盖满了蚊子的"战绩"。我咬着牙挠下去，指甲缝里都带着火，心里把那躲在暗处的小东西骂了八百遍——蚊子，我恨你！

你总爱挑最关键的时刻下手。数学题刚算出眉目，笔尖悬在草稿纸上的瞬间，耳后突然传来"嗡嗡"的挑衅。那声音细得像根线，偏能精准地钻进耳朵，搅得思路像被猫抓过的毛线团。我举着书本在蚊帐里乱挥，你却像片灰影子，在灯罩旁绕着圈笑，等我重新坐回桌前，手背又多了个鼓包。更气人的是考试前，明明定好闹钟要早起复习，你偏在枕头边开演唱会，好不容易拍死一只，刚闭眼，另一只的"引擎声"又从脚边响起。第二天顶着黑眼圈进考场时，我盯着卷子上的红叉，总觉得那是你偷偷画上去的。

你还特别懂得欺软怕硬。弟弟的胳膊嫩，你就把红包连成串，像给小娃娃戴了串歪歪扭扭的珍珠链；奶奶的腿不利索，夜里拍不到你，清晨总能看见她在膝盖上涂风油精，一边涂一边念叨："这小东西，专挑老人家欺负。"可爸爸挥舞电蚊拍时，你连影子都不见；妈妈点起蚊香，你就躲进衣柜缝里装死。等家里人都睡熟了，你又溜出来，在我脚脖子上狠狠叮一口，像是在说："就咬你，就咬你。"

最让我记仇的是去年夏令营。篝火晚会刚轮到我表演笛子，刚举起乐器，你就钻进了我的袖口。那痒来得又急又猛，手指在按键上乱了套，好好的《茉莉花》吹成了破锣响。台下的同学笑得前仰后合，我涨红了脸站在那里，感觉你正趴在我腋窝下偷笑。回宿舍后翻箱倒柜找花露水，却发现瓶子空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胳膊上的红包一个个鼓起来，像在嘲笑我的狼狈。

此刻我举着电蚊拍，屏着气等你出现。月光从纱窗钻进来，照亮墙上"蚊子死光光"的涂鸦——那是去年夏天写的，现在看来像句空话。忽然手腕一痒，我猛地挥下去，"啪"的一声脆响，拍面上沾着点暗红。

总算打中了。我得意地凑近看，却发现那只是片掉落的花瓣。远处的"嗡嗡"声又起，像在哼着胜利的小调。

蚊子啊蚊子，今夜我跟你没完。我恨你这小不点儿，恨你搅乱我的好觉，恨你破坏我的好心情，更恨自己总也赶不走你——可要是明天醒来，蚊帐里安安静静，说不定我还会有点不习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