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的墙面开裂了，像奶奶眼角深深的笑纹。去年除夕，贴在墙上的日历只剩薄薄一叠，腊月二十九那天，爷爷取下最后一张泛黄的日历纸，用长满老茧的手指轻轻抚平："明天换新的，日子还要接着过呢。"

灶台里的柴火噼啪作响，锅铲与铁锅碰撞出清脆的乐章。爸爸在案板前揉面团，面粉像雪花落在他的袖口，忽然一粒白点沾上弟弟的鼻尖。"你看你，把面粉当雪花膏抹呢！"妈妈笑着用围裙擦手，弟弟却故意鼓起腮帮子吹散面粉，灶间霎时飘起蒙蒙白雾。

屋外的石榴树在寒风里轻轻摇晃，枝头还挂着去年忘记摘的干石榴。爷爷说这棵树比他年纪都大，树皮上深深的沟壑装满了几十年的故事。去年夏天台风来时，它折断了三根枝桠，可今年春天照样开出一树火红。枝桠断裂处长出的新芽，像小孩子换牙时长出的新齿，带着稚嫩的勇气。

年夜饭的香气漫过天井时，巷子里传来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快看！"妹妹突然指着窗棂，月光透过雕花的木格，在青砖地上织出流动的光斑。奶奶说这是月亮送来金线，要给我们缝新年的衣裳。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时，屋檐下的冰棱正悄悄融化，水滴沿着瓦当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节拍。

今晨发现老台历被换成了鲜艳的新本，可墙角的老座钟依然不紧不慢地摇晃钟摆。窗台上的水仙抽出新茎，嫩绿的花苞里藏着整个冬天的阳光。原来时光从不是冰冷的直线，它是奶奶纳鞋底时绕来绕去的棉线，是爷爷泡茶时袅袅升腾的白烟，也是我们围炉夜话时，彼此眼睛里跳动的点点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