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老街在薄雾中渐渐苏醒。我踩着青石板上的露水，听见鞋底与湿润石面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巷口的豆腐坊已经亮起昏黄的灯，蒸腾的热气在玻璃窗上凝成水珠，又蜿蜒着滑落。

王伯的豆浆锅正冒着蟹眼泡，他布满老茧的手握着长柄铜勺，手腕一翻便盛出满碗乳白的浆汁。我递过两枚温热的硬币，他笑着往我碗里多撒了一撮桂花糖。隔壁张婶的烧饼炉里，芝麻与面香纠缠着钻进鼻孔，她系着靛蓝围裙的身影在晨雾中时隐时现，像幅褪了色的水彩画。

拐角处传来"吱呀"的开门声，李爷爷的旧书店正在卸门板。泛黄的书页气息混着樟脑味扑面而来，他佝偻着腰将《水浒传》连环画摆到最显眼的位置，书脊上的武松打虎图案已磨得发亮。我注意到他扶老花镜时，小指上还沾着昨夜批注用的朱砂墨。

菜贩老周的三轮车碾过石板缝，莴笋叶上的露珠簌簌滚落。他边卸货边和卖粽子的阿婆争论昨日的棋局，竹编簸箕里的嫩豌豆随着他的动作轻轻跳跃。突然，茶馆二楼传来胡琴试音的声响，几个穿练功服的老人已经开始在梧桐树下摆开太极架势。

太阳终于攀上马头墙时，整条老街都浸在蜜色的光晕里。卖糖人的老赵支起麦芽糖锅，琥珀色的糖浆在他手中化作展翅的凤凰。我站在邮局前的铸铁邮筒旁，看着绿漆剥落处露出的锈迹，忽然明白这些琐碎的晨光，正是生活最本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