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撕扯着七月最后的薄纱,柏油马路蒸腾起扭曲的热浪。我攥着快要融化的冰棍,汗水顺着校服领口洇开一片深蓝。行道树的叶子打着卷儿,连麻雀都缩在空调外机的阴影里,整个世界像被塞进了一个巨大的蒸笼。
"哗啦——"便利店门口突然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一个外卖小哥踉跄着扶住车把,他身后那排共享单车如同多米诺骨牌次第倒下,在烈日下荡起银色的涟漪。人们像被惊动的鱼群,匆匆绕过这片狼藉。穿碎花裙的姑娘提着奶茶踮脚跳开,西装革履的男人对着手表皱眉,仿佛那些东倒西歪的车轮会咬人似的。这时,一抹橘红色从梧桐树的阴影里游了出来。
是那个常在路口举小红旗的志愿者爷爷,洗得发白的衬衫后背洇着深色汗渍。他蹲下身时,我看见银白的发梢在阳光下颤动,像融化的雪水。枯瘦的手指握住车架,青筋在晒黑的皮肤下蜿蜒,被太阳烤得发烫的金属在他掌心跳动。当第十辆单车重新立正时,老人直起腰的瞬间踉跄了一下,扶着膝盖的手掌沾满车链的黑渍。
"爷爷,我帮您!"冰棍汁水突然滴在手背,我才发现自己早已蹲在他身旁。更多的手从四面八方伸过来,穿高跟鞋的阿姨,戴棒球帽的学生,外卖小哥把餐箱放在树荫下。叮叮当当的声音里,我看见老人眼角的皱纹盛着笑意,像晒蔫的波斯菊突然喝饱了水。
风裹着热浪掠过街道,却吹不散空气里清亮的笑声。远处交通信号灯的红光在热浪中摇曳,恍惚间变成了志愿者马甲上跳动的萤火。原来感动从来不在远方,它就藏在被汗水浸透的衣领里,在陌生人交织的掌纹中,在七月的烈日下开出一朵朵透明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