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去世后，爷爷还是不肯搬到新盖的楼房，一个人孤零零守在村里头那间红砖搭建的小房子里。

老头的固执让父亲和叔叔很是难堪，他们盖起了两座三层带院的小楼。房间多的恨不得能开宾馆，然后老头却不给他们表现孝顺的机会。

爷爷的房子前有一大片湿地，生长着大片芦苇。这些家伙繁殖能力超强，似乎大风一吹，它们就得到养料。嗤嗤地往上窜。每年农历四月底五月初，爷爷会套上他的塑胶防水鞋一头扎进芦苇，然后朗声喊道:‘‘今年的苇叶长得不赖呀！’’身上挂满新打的苇叶，看起来像个白发绿巨人。

幼年时放学归来，我都会帮爷爷一起整理每一这些苇叶。把这些绿叶子从头到脚捋平，几十片一组，在用藤条植物的青皮做细绳。一小把一小把的扎紧。一把可以卖一元钱，每年端午节前，光这些苇叶就可以为他换来几百块吃药的钱。

但是老头很倔强，即使年过60病患缠身，但也绝不是凡事都要找儿子伸手要钱的主。我总以为，爷爷不肯搬离这个小房子，是舍不得大自然发给他的"体己钱"，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今年端午回家，路过芦苇从，看见爷爷正独坐着抽烟。当年挺直的后背。如今佝偻的让人心疼，我帮他点上一根烟，盐酸，两人盘腿坐在泥土上。

爷爷手里握着一张黑色照片，想我着一片风干的鱼皮。这是一张多年前的旧照，据说出自一位乡下揽活的照相人之手。照片上，爷爷身穿那件白衬衣，看得出某人也是盛装出镜，背景里是再熟悉不过的芦苇丛。只不过小了一些而已。

″你可知道，这片芦苇，就是你奶奶种下的。"爷爷氧手里的照片对我说:那时候穷啊，到了端午节吃不起粽子，你爸和仰叔看见别人吃就哭喊着闹。于是你奶奶就栽了几棵芦苇，自己打苇叶，自己包粽子吃。

的确，奶奶包的粽子温润过爷爷，父亲和我三代人的胃与心，她亲手挑选白糖，猪肉，地锅里的柴火旺盛。加上过年时蒸馒头的笼子，厨房里蒸汽缭绕。处处浓郁着米饭的糯香。

但自从奶奶病了后，这独特的美味就再也找不到了！奶奶的床上熬了一年，为了不影响孩子们的工作，爷爷变身全职保姆。等到奶奶灯枯油尽的那一天，爷爷仿佛就丟失了灵魂。

仲下的清风穿行而过，几只红嘴鸟受到惊吓，小腿一蹬，呼哧消失的无影无踪。繁华褪尽的芦花荡着秋千，从枝头飘下，落在爷爷白发上，也落在那张旧照片上。

苇叶沙沙响，似乎在说老人之所以不近人情的坚守老屋和老天爷的体已钱。没有半毛的关系，他守在这里，无非是我每天多看一眼这片芦苇丛。对于爷爷来说，这片充满灵性的芦苇丛是他和奶奶。生活从贫穷走向殷实的见证。

对于爷爷来说，只要芦苇丛还在，奶奶就从未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