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繁华有三千,吾本想与酒拜桃花;可惜金玉琳琅良驹成双,兜兜转转,吾可还能素手对月华?
——题记
前些日子看到了一个同学的桌子,上边写满了字,内容很长,总体上表达出了一种“我只是想一个人隐居山林,你们却一次又一次地逼我”的思想。心里蓦然一惊。
转头慢慢将凳子挪回原位,掩盖住了那些或许是一个少年轻视天下的狂妄,却一时难以缓过神来。
那些,会是很多人的愿望吗?
也曾想过要做那千古第一人,明月清风,只教人闻风丧胆;也曾想过要一日看尽长安花,春风得意,只教人望尘莫及。后来才知道,这些只是梦,遥不可及的梦。
我本满心以为如今的自己会很优秀,可以是上课时唯一把手高高举起的,可以是排名榜上久居不下的第一位,可以轻轻松松地学习着然后将很多的时间献给自己所喜欢的事情;我本满心以为如今的自己会很自在,可以兴酣落笔摇五岳,可以起来慵整纤纤手,可以写下华丽而又不落俗世的文字。后来才发现,我本一届庸人,纵然鸿鹄之志,亦不能扶摇直上九万里。
我只是湮没于茫茫人海中的一颗沙砾罢了。
小学的时光很慢,让我每天都在掰手指头,数着还有多少天毕业;初中的时间很快,分明刚刚还在初一转头看钟算还有多久下课,恍然间就已经临近中考。父母的苦口婆心,老师的耳提面命,同学的嬉笑打闹,这一切似乎都和从前一样,熟悉异常,却又充满铺天盖地的陌生感。父母变得越来越絮叨,老师变得越来越易怒,同学变得越来越吵闹,好像一切的一切都在无意之间被时间夹杂着前行,清澈而又浑浊的溪水包裹着我们扑到了峋峋嶙石上,磨灭了仅存的那一份天真与无所畏惧。
听说手掌大的人会很孤单,因为越长大越孤单。不过是无意的戏言,我却记了良久。低下头,轻轻摩挲着手掌上的纹路,就如同摩挲着这些年的磕磕绊绊一般。手掌是会随着人的长大而长大的,就像深掩在内心深处那份黑暗与自卑一般。竭尽所能,让白色同自信遮盖住它们,力不从心之感却分外强烈。
原来长大最可怕的是身后再也没有人可以依靠。除却孤军奋战,竟别无选择。养儿方知父母恩,老师说等我们长大了就会明白父母的苦心,明白父母对我们的无私奉献。其实我懂,我清楚父母是为了我好。可是我也厌倦,厌倦了父母对我的自认为了解,厌倦了父母对我的自控力的一次又一次怀疑。钥匙缓慢插入,又缓慢转动,没有关门,没有换鞋,下一秒便是房门被咿呀咿呀地推开。我知道这是怀疑,我也知道这是爱,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的最大的爱!所以我学会了去感恩,去理解、去感谢所有人。
都说高山流水遇知音,可惜我不知我的知音之人落于何方。无尽的忽视与不留意,或许到头来一直是我的错。这个吵吵闹闹的地方,我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偶尔的问一问作业,还有,看着所有人笑颜如花罢了。
四面八方,似是无边无际,我在路边徘徊着,不知到底应何去何从。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分明是异常美好的景色却依旧显得聒噪不堪。杂草丛生,不知天边那些光芒万丈的人们可有黑暗,又是否背负着远超于常人的压力?我不知道。之所以改掉过去心直口快可比史湘云的性子而去学一问摇头三不知,是因为知道言多必失、祸从口出。不言是为了自保,更是因为真的不知。我太过于渺小,又有什么资格去评价别人的是非对错?我甚至连我自己的是非都顾暇不及。
我有多少傲骨?那小城的流水,你可否告知我那心比天高是何处而来?洞箫呜咽,横笛欢快,可惜我不是行走江湖的世家子弟,可以抛去那些牵绊人心的东西,一人仗剑走天涯,袖子一扫便是清明满地。我的心又在何处?铃铛铃铃作响,被所有事情缠绕在一起而乱如麻的心忽的明朗起来——原来那昨夜寒风早已携来琴箫相告,我亦早已知晓。
明月似乎早已相伴枝头,安然恬静,一如我毕生之愿。阴晴圆缺,三十日一轮回,却不曾有丝毫满月之傲同弦月之卑。想当初嫦娥奔月、貂蝉拜月之际,吾也穿戴齐整,走出来同她许下一个不为人知的愿望,请她替我藏于天边,至我能够随心所欲时再去取回。后来方知,悟空尚且要受那金箍限制,问那铁棒变化有何用,我又怎能抛下种种,去追寻一个没有人见过的世外桃源?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是我所能够掷去的?终究是可惜了当年那场迷了庄周的梦境。
兜兜转转十几年,又见了一个明月夜。我整理好了一切,又对月许下了另一个不为人知的愿望,心内的笃定竟已逊于当日百分,不知此双素手,明年可否依旧?
我曾于这迷茫世间混沌大梦一场,幻想我惊艳四方的那一日。我以为我会是独一无二的,会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与绝技。我四处奔走着,在每一个角落寻找我那一份被藏起来的能力,直至灰头土脑、一败涂地。我本是庸人,融入大海的那一滴水,微不足道。无论哪一方面,总有人胜我千万,甚至就连叛逆,我也没有那份心思。
我曾经以为找到了自己的前方,我曾经以为文字会是我的归宿。决绝离去,才发现此路漫长。桃李齐开,星河流转,原来只是吸引了一个又一个过路之人的手段,一如成功背后的无数失败,这份明媚之后,是汗水同淋漓鲜血。都说要奋勇向前,都说要拼搏向上,那些年许下的无数志向似乎早已回归了尘土,松松散散仿若成了生活常态。所有人都不甘平庸,所有人都希望自己能光芒万丈,我却曾天真认为那只是我的故事。百花深处藏满了自以为的傲雪凌霜,对转弯抹角、避重就轻的不屑虽始终未曾改变,方式却早已由沧海换为桑田。试问苍茫大地,为何人生来就要受苦受难而不能随心所欲?世界这么大,颜回却那么少,又有多少人能够随遇而安、知足常乐,满足于自己所拥有的。便是志向如此,恐也难以在旁人口中的不务正业、不思进取中存活下来。
尘世间仿若一如既往的繁华,熙熙攘攘,从不为任何一人驻足。静下心神,废了一番力气暂时从这千丝中挣脱出来,仔细想了一想,方才明白,我从始至终所怀念的,只是些那年的你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