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兴然高吟: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还;是谁,独自暗叹:今日任公子,沧海罢钓竿;又是谁,跋山涉水,出言飘乎:天佬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
哦,原来是你啊,谪仙——青莲居士。
我依旧记得,你那双傲慢的靴子,还留在高力士羞愤的手中,只剩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的回声荡漾,人却不见了。
安史之乱,你把满地的伤兵和难民、把胡马和羌笛交践的节奏就给杜二细细苦吟。自是那年知章眼花,认你做了谪仙,想你是上天赠予的一块宝。于是,你便愈加佯狂了。贵妃无奈,只是娇柔的声音从远处宫殿中传来:你在,大唐气象便在。你呢,却用一只中了魔咒的小酒壶把自己自将地藏了起来,连太太也寻不到你。
你抱怨,长安城小,觉壶中天长。于是,便醉生梦死。在所有的诗中你都预言会突然远遁,也许,仅明朝,只扁舟破叠浪,乱发如风,飘飘乎如冯虚御风,羽化而登仙。酒,仅是你精神的籍慰罢了。当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三分啸成了剑气,绣口微张,轻吐出的便是半个盛唐。
无论是开元到天宝,亦或是洛阳到咸阳,冠盖满途车骑的喧闹,都不及你千年前的一首水晶绝句轻叩我额头,当地一弹激起的凤鸣。
贬入凡尘,太过落魄;再放夜郎,实在难堪。至今不知的是你成迷的籍贯。是陇西之田上在韵节之风轻抚下微晃的幼麦间,还是在山东之天下起的飘摇大雪之中,抑或是在青莲乡之出淤泥而不染丝毫的清莲里,又或是在碎叶城下大风起兮卷动的飞叶中?我想,只有那琼楼玉宇静伫的仙境里,才能孕出你这般绝世的儿郎来。
猿声哀啼不住,杜二难劝你不住。回望之际,囚窗之中,竟已白头。七仙?五友?都救不了你;黄河被冰塞住了,再无法乘风踏浪,太行被雪占满了,再不能纵身而上。这世间,竟让你无路可寻,无地可入。虽仍有炉火示纯青,可半粒丹砂,又怎追蹑葛洪袖中的洪霞,也难怪你停杯投箸了。
樽中月影,或许是你最终归属。不然,怎得你一生痴痴仰望。无论是若阮籍哭路,还是怎样,长安已经沦落,二十四万里的归程,直上九万里的大鹏也达不到吧,西当太白的鸟道,也无力寻到吧?
兀地你眉头微促,把酒杯向半空一扔,便旋成了一只霍霍的飞碟,诡绿的闪光越转越快,于是,便接你回传说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