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个人愿意在巷道深处静静驻守,以漫长的等待典当遇见的喜悦;总有一个人愿意日复一日做好满桌饭菜,任斑驳的岁月爬上她的眉间鬓角。她常以温柔眸光凝望一代又一代人回家的道路,日升日落,云卷云舒,微风吹白了她的青丝。
那日,大雨。雨点如滚圆的玉珠纷纷乱乱碎了一地,即使撑开了把大伞,裤脚也难免沾湿。
我和父母在大雨倾碰中赶回外婆家,只为吃上一年一次的一顿团圆饭。一周繁重的学业已使得我的心绪烦闷不堪,更别说再遇上一场厚重的大雨,不觉催生出一种怪罪的情绪。
我仗着身旁暂且没人,愤愤地踩了一下脚底的小水坑,闹起脾气:“早跟你们说不来了嘛,正赶上这场暴雨,我衣服都湿了。真是,又不是一定要来……”妈妈不住皱起眉头:“外婆都等了我们一年了,我们总该来一次呀。”我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小声嘟囔:“外婆又不一定等着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正说着,眼前陡然出现了一条郁郁葱葱的小路,路旁白杨树上的露珠折出点点光亮。是久违的外婆家。
我正不满地踢着石子,再抬起眼帘,看外婆家熟悉的门扉,却见一排挂着水帘的屋檐下,是外婆。她打着一把破旧的小伞,碰上我的目光,她眸光流转,眼神中分明多出了说不尽的溫柔和慈爱,还有一丝惊喜和怀恋。我微微睁大了双眼,加快脚下的步子。我终是明白了妈妈口中的“外婆的等候”,一个月里难得的几次见面,外婆自始至终都在家门口凝望着这条归家的路,她将温言软语都揉进了目光中,我不舍得将她一周的期盼化为泡影,湿透了了身子又怎样?那目光甚至能承受得下一颗湿透的心。走到她身边,我朗声叫了一句:“外婆!”她眼中泛起层层叠叠的波光,笑着应声:“哎,回来了啊。”我再回头顺着外婆凝望的方向看去,雨幕模糊了眼前光景。
夕阳晚照,落日西垂,外婆在老家门口,在霞光笼罩下,等候着一辈一辈人。春萌青草,夏沐芳华,秋染落叶,冬凝雪花。外婆眼中的光彩却风光不再,霜雪染了她的鬓边银发,眸中的斑驳与浑浊仍然无法阻挡她细水长流的爱意。外婆的一声叫唤打断了我的思绪,她不经意地问:“今天想吃什么菜呀?”我恍惚片刻:原来她的凝望是时光赠予我最美的温柔和爱意。
外婆用一辈子来驻守,将赤诚倾注在一汪温情的凝望中。而时光易逝,凝望不变,目光斑驳,真情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