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爷爷常带我去那座桥上看火车。

幼年的我坐在桥边的栏杆上,夏天的夜晚总是凉风习习,风中带着一丝花香,能把人熏醉似的,轻轻拂在我的脸上。桥上走过的行人,飞驰而过的汽车,耀眼的路灯,给这个地方增添了一点人间的烟火气。没有纸醉金迷的繁华,我所能感受到的,只是一点一滴从我身边流过的时间。

那时的爷爷还没有那么多的白发,这条铁路,也刚刚修建完成。

在这样的夜晚,我当然免不了受到蚊虫的骚扰。我不厌其烦地问爷爷:“火车什么时候来?”一遍又一遍。爷爷也总是耐心地回答:“快了,快了。”一边回答,一边驱赶我身边的蚊虫。无聊的我只得望向桥下的河面,月光洒在河面上,显得铁轨的倒影是那么孤独。

隐隐约约地,远处似乎传来了“哐当、哐当”的声音,我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子,专注地听着。

终于,火车来了。只见得一片光亮朝我袭来,火车匆匆地从我面前跑过,列车里有出门远游的人们,有外出求学的学子,也有急切归家的游子。火车载着他们,向前。铁轨笼罩在火车的阴影中,默默承受着火车的重量。直到火车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中。铁轨,仍默默卧在那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又似乎,发生了什么。

现在的爷爷,已经满头白发,他再没有带我去看火车,我也再没有空看火车。直到,有一天,我经过了那座桥,看见了那条铁路。铁路仍在使用,火车仍从铁轨上疾驰而过,但铁轨已经锈迹斑斑,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时间,似乎将这里改变,又似乎,什么都没变。而直到这时,我才发现,我和爷爷,就像这条铁路上的火车和铁轨。爷爷是一条铁轨,他载着我,走过了很多很多年月,而他终将,目送我远行。

火车会返程,而我呢?

想到这,我默默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我说:“爷爷,再带我看一次火车吧。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