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片黑暗的夜空里会缺少月光,老师,你就是我的光
她是我的钢琴老师。初见她时,我才七岁。她是一个微胖的中年女人,很壮,也很漂亮,皮肤白白的,还戴着一个金框眼境。那时,我已学了三年半钢琴,却在各种比赛上连接失败。母亲着急,便新请了一位钢琴老师来,说是音乐学院的,还去圣彼得堡留学了三年,便是她了。
刚开始,我是害怕的,因为老师很厉害,她的学生也每个都是拿过好几个金牌的人。事实也果真如此,记得第一次上课时,她拉了拉我的袖子,严厉地说:“怎么这么大了还弄脏袖子。瞧你这一片片的菜汤。以后在家里要穿家居服,知道吗?”她的语气仿佛是在说一个小孩,可是人的衣服总要脏的啊。我很委屈,便没有说话开始弹琴。谁知,刚弹一小段她就打断了我,说我没有感情,紧接着给我示范。我学着她的样子又弹一遍,可她似乎觉得不够,用她大而有力的手抓住我的手腕胳膊顶着我的肩,来回顺着旋律摇晃我。每当一次者阶,她的手都使劲地快速地把我的手往音阶的方向带,我的手指跟不上她的速度,弹的音开始模糊不清,而且手指时不时卡在翘起的黑键上,撞得生疼。往往一节课下来,我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以后的每节课,我都哭闹着不愿意去,因是自知没用,便只好尽习能的拖延时间。但总是不断逃避,便在心里愈发害怕,厌恶老师。
当我成为她的学生的第一场比赛来临时,正在侯场区紧张地不得了的我居然看见了我的老师,她正给参加比赛的其他学生嘱咐着比赛时的事,我叹了一口气,可刚要起身离开就听见她很大声地叫我,所有的人都转过来了,我一脸窘迫地停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她却快步走来,一把用她的手抓住我的肩,很小声却很坚定地对我说:“记住我教你的啊,从椅子前面走然后鞠躬,如果谱台立着一定要记得放下来。椅子不合适要调好,知道吗?”说完她就走,没走多远又折回来,对我说:“对了,记得要有感情,用肢体语言。”接着用力拍了拍我,离开了。
我站那里不知所措,在大家的议论声中愣愣地望着老师离开的方向,可不知为何,比赛时,想起老师就在我旁边,带着我的手,身体左右起伏。当结果出来时,我竟然进步了那么多,差一点到前十。
月亮的光,如丝,如线,第一次一渗进了黑暗的夜空,星星点点。
真正对她的态度有改变,是一次看了贾平凹的《我的语文老师》后。那个老师与我的老师是多么像啊,来自文章中那个语文老师严厉而温柔的批评,使我一下想起了之前我衣服上沾菜汤一事,只有真正关心我的人,才会这么做啊。再上课时,我忍着不适应拼命努力按照老师说的去弹,拼命接受着老师,居然慢慢业习惯了她,甚至在感觉老师要拉着我示范时,主动伸出手。
月亮的光,似溪水,似清泉,第二次在黑暗的夜空中流转,
她讲课,不仅仅只是局限在技术。她告诉我,当你拿到一首曲子时,第一件事,就是去查这着曲子的背景和作者,不同音期的作曲家是不一样的,同音乐时期曲作曲家想表达的东西,也是不一样的。她给我讲贝多芬这个横跨两个各乐时期的作家是多么坚强伟大;莫扎特一生不顺却乐观向上;肖邦的国家战乱四起可他忧国悦民。我发现其实老师课讲得很好,我也起来越接纳她。
我不再惧怕黑暗了,而是去面对它,努力地改变它。
跟着光走吧,相信光的力量。
转眼小升初没有时间弹琴了。最后一场比赛,我拿到了东三省第六名的好成绩。同以往一样,老师在每一次比赛后都会组织她工作室里的所有成员来举行一场小型音乐会,让得奖的学生们把他们的曲子再弹一遍。当我上台把比赛的曲子演奏完后,我没有走下台,而是转过了头,轻轻对老师说:
“老师,我知道我自己在您那一群走专业的学生中逊色了太多太多但我也一直在努力着弹出我最高的水平,最好的自己。这次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比赛了吧,谢谢您一直的教导。我自己在家,准备了一首德彪西的《月光》。
我像您平时教我的一样,自己去研究了曲子,查了很多的资料。今天,我把这首曲子献给您。记得我第一次来你这儿时,是害怕的,因为当时并不擅长钢琴,可您教会了我太多太多,就像月亮照进了黑暗,给了我希望。老师,你是我的月光。”
往后的许多年,我都仍记得那一幕,我在耀眼的灯光下,轻轻地把胳膊在空中轮转着,就像老师时教我一样,用手腕带着手指在琴键上跃动,注意着每一个细节,缓缓流出一串串银铃般的音符。我看见老师在一旁笑了。
月亮的光,撕开黑夜,撞入满天照亮不灭。
一直想写点什么给我的钢琴老师,却无从下笔。直到昨天去保利剧院听者乐会,恰巧赶上一个钢琴比赛的领奖典礼。孩子们穿着闪闪发亮的礼服,紧张而兴奋地拉着大人们的手一下子让我想起了刚到老师那儿的我,和我的老师。
谢谢你老师,希望你永远都是这样好。
谢谢你老师,希望你永远都笑得像月光,你是我的光。
谢谢你老师,我以前希望你想起我的钢琴比赛成绩时没有遗憾,现在我希望等有一天你再想起我,教我的这么多年,都没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