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给我的存在写一份产品说明书,“民族”这一栏大概会让质检员很头疼——成分复杂,运行逻辑自相矛盾,堪称当代民族识别工作中的“bug”。
首先,我是个如假包换的“混血沙拉”。爸爸是回族,妈妈是畲族。按理说,我这盘菜应该风味独特才对。可现实是,我既不懂“回回语”,也搞不定畲族话。每次回爸妈的老家,我就瞬间切换成“静音模式”。亲戚们围坐一团,聊得热火朝天,我只能埋头苦玩手机,假装自己是个来自异次元的AI——功能强大,但语言系统未安装。这时候我总会灵魂拷问:一个连祖辈语言都不会说的人,真的算少数民族吗?这身份标签贴得我心虚啊!
更分裂的还在后头——关于猪肉的“薛定谔的禁忌”。我爸坚定地认为,既然他是回族,那我这根小苗自然也得遵守不吃猪肉的规矩。但问题是,我妈做的红烧排骨,那简直是舌尖上的核武器!酱汁浓郁,肉质软烂,筷子轻轻一碰就骨肉分离。每当老爸不在家,这道“禁忌的美味”就会闪亮登场。我和妈妈默契地达成“厨房密约”:吃,必须吃,但要在爸爸回家前彻底消灭证据,通风散味,碗碟洗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种“双标”生活让我很早就悟出一个道理:回族身份和伊斯兰教信仰,在咱家根本是两条平行线。我爸自己都不怎么做礼拜,对教义的理解大概仅限于“不吃猪肉”这一条。有一次我忍不住问他:“爸,你说安拉会在意一个压根不信教、却因为血缘被禁止吃红烧排骨的青少年吗?”我爸瞪了我一眼,憋了半天说:“这是传统!”好吧,传统真是个万能的答案。
在学校里,我更是成了“民族冷知识”科普专员。当同学们好奇地问我“你们是不是都戴小白帽”“你们会骑马射箭吗”时,我只能无奈摊手:“抱歉,我唯一擅长的民族技艺是——在爸爸察觉前快速吃完一碗红烧排骨。”
慢慢地,我发现自己成了某种“文化混搭”的活标本。我不完全属于任何一个阵营,却在夹缝中开拓出了自己的第三空间。我是家族里的“异类”,却是这个时代的“普通产品”——被全球化、城市化冲刷后,身上还留着些许模糊的民族印记,但更多的是属于我这一代人的全新编码。
所以,现在的我已经不再纠结“我到底算哪个族”这种哲学问题了。我就是我,一盘独特的“中华混血沙拉”——底料是现代化的生菜,撒了点回族的香料,拌了畲族的酱汁,最后浇上浓浓的10后蛋黄酱。味道可能有点怪,但绝对独一无二。
至于红烧排骨?那是我理解这个复杂世界的一把钥匙——在看似对立的规则与欲望之间,永远存在着一条属于凡人的、充满烟火气的出路。
如果说真有什么信仰,那我大概信奉的是“文化自助餐主义”:在传承与选择之间,在规矩与美味之间,理直气壮地挑选那些让我成为更完整的人的东西。
毕竟,安拉应该也会理解一个少年对美好食物的本能向往吧?阿门——哦不,应该是“因沙安拉”(如果安拉愿意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