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不似从前那般的冰凉,在天气逐渐转暖的黎明里,太阳突然不见了踪影。屋顶的边沿泛着蓝,发着紫,黎明的鱼肚白渐渐与天空的浅灰蓝融在一起,柠檬黄点缀在朝阳边,为灰调的天空添上一抹亮丽,绘出了朝阳新生的景。
今天早上头一回没套上我的大棉袄,只穿了一件春季外套,坐在车上,迎着风,凉凉爽爽的,也算是对春天的初次问好吧。在学校围墙后的桥那里就下来走路了。石板砖铺就的人行小道被专门清扫过,却在不注意的时候被漏下了几片早已枯黄的树叶,似是从树顶落下的。
我抬头瞧了瞧,褐黄的枯叶已变得干硬腐朽,不似绿意盎然时那般柔软。它被风吹得呼啦作响,单薄的叶梗带着整片残叶颤颤悠悠挂在枝上,显得笨拙不堪。小小的枯叶却固执地抓住那细细的枝,执着地不愿松手,不愿落到地上。只兀自在荒凉落寞的枝上,自成一道风景。
公路中央的那一排不知是桃花还是什么花的花树,粉嫩嫩的,错综掩映地站着,为春天增染了一种名为春光的东西。本该青涩的骨朵儿,却在这新生的春中,有了几分娇憨的媚劲儿。这好景致可是前两天见不着的,不禁让人淡淡感叹:嗯,春天的模样!
落叶仍旧在枝头上扒着,念着冬日的美好。它一如既往的固执,倔强又可怜,不顾于旁的风光,自顾自眷恋着冬天的味道。雪化了,风暖了,花绽了,鸟鸣了,它都不愿意知道。仿佛只要它还在树上,冬天就还过着,天地间仍渲着白,清冷脱俗,自成一派。
风又大了些,挺好的,这叫什么?和煦的春风。虽然将我额边的碎发吹得乱扬,但春吹着它自己的快乐,吹得清清爽爽,疏疏朗朗。
那边桃花掩映遮娇笑,这边残叶凌乱风薄凉。春天已施施然来到,落叶却固执又幼稚地叫嚣着冬天的存在,即使已经摇摇欲坠,被吹得乱扬。
春风依旧不急不徐地吹着,单薄的落叶儿再也没有气力与春较劲儿——它已看见那新生的温润如绿玉的叶芽儿。轻轻地,轻轻地,叶儿打着旋儿,缓缓往下落,无声无息。我却没来由地看见了遗憾与不甘,听见了细细的啜泣与呻吟。
过去了,终将也要过去的。春天总会来的,叶儿也终于落在了地上。它的身上不再覆着白雪,尘土与灰粒挟裹了它一身。
我默然注视着,却并无办法,也终是迎着春光走开了。
被春风吹拂的石砖路上,落叶擦着地,脚步虚浮地有一搭没一搭飘着,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它在寻找什么?茫然又孤独。它那莹莹白雪呢?它那清冷张扬的风呢?
找不到了,一切都找不到了。落叶只望见了春天娇俏调皮的笑脸。
春光明艳,熙华又起。落叶在和煦又明丽的春风中,飘荡着,抽噎着。
它四处张望着,寻找着陪它一生的冬的痕迹。真的不见了,它四处飘荡,再也没有见过冬。
它该去哪里?四处都是明媚的春,那洋溢的热情烫得它不知所措。它一路随着那春风飘过杏雨梨云,穿过柳暗花明,观着垂柳,聆着莺鸣。它忽然有一瞬觉得,春也很好。但它的一身枯败,让它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它仍念着它的冬。
忽然,它嗅见了一个地方,有冬的味道。他木木地随着那股味道飘过去,躺在了那片泥泞里。大抵是融了的雪水吧,它感到一丝安然。
它又笑得开怀了,终是在这春光里睡着了。冬日很好,却已然流逝,春日的阳光其实也不错。于是它将冬日的回忆,默默珍藏于心底。
那一片小小的落叶放下了它的过去,将冬日藏于心底,静静地长眠于这一片春和景明里,被泥土掩埋,等着它心底里的那个冬天到来。
放下过去,将其藏于心底,迎接未来,这是落叶儿的选择。
对啊……春天已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