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故乡的秋,我便想到了秋霜。天冷的时候,一推门,枯黄的芦苇、成垛的稻草上都蒙着一层淡白色的霜。一张口,一团白色的雾气卷了出来。一抬头,屋檐下一排挂成串挂着的柿饼敷满了霜,变得粉白。霜似乎都是冷的,例如冷若冰霜、霜重鼓寒。其实,霜最是温暖,最是热情。没有霜的点染,何来漫天的红叶?何来傲然的秋菊?何来挺拔的青松?秋霜是静谧无声的,当寒气逼近,她默默地给大地穿上白纱,
遮盖它枯黄的面颊。
还有秋风。秋风乍起的时侯,稻田里黄澄澄的稻谷熟透了。田里四处传来“咚咚"咚咚"的打谷声。晒场上,铺满了湿润、饱满的谷粒儿。橘子也由绿转黄,挂上了枝头。摘一个下来,又甜又酸,贪嘴多吃上,几个牙就倒了。房前屋后,星星点点的桂花就开始默默地在碧绿的叶子间绽放出金黄。沁人心脾的花香让人沉醉,让人总也嗅不饱,吸不足。毛乎乎的猕猴桃在山谷之间挂满了藤蔓。用长竹竿敲一个下来拨开,露出晶莹透绿的果肉,散发着浓浓的香味。粉嫩的八月瓜也憋足了劲儿,胀破了肚皮,露出香甜软糯的果肉。
怎能少了秋雨?但往往先来的总是雷,雷一声一声地在天上闷响,人们就一捆一捆地在山上担柴。等到柴火在屋檐下排好,立好了蓑衣,老人们就坐在门槛上,一边闲聊一边看着阴沉沉的天。老人们聊着聊着,就聊来中秋时节的雨。我常常在屋檐下面,驻足观察那银白色的柔软的线条,时常忍不住用手接水滴赏玩。银白色的雨滴啪的一声滴在手掌上,瞬间四散开来,变成小水珠迸射出去,剩下那一小片水的印子留
在掌心。
秋天的人呢?收好了庄稼,翻整的田地,抽一条长凳子,摆几把矮凳子,三五成群聚在院里聊着家常。说着说着,孩子们穿上了粗毛线衣,满头大汗地打着纸蛤蟆;说着说着,家家垒起了火堆,烟气烘烤着房梁
上的腊肉;说着说着,天气变得凉飕飕了,让人忍不住打一个大大的喷嚏。
单是一个“秋"字,就足以让人心猿意马,思归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