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浪花被锁在尘封已久的抽屉里,将抽屉一一打开,童年的阳光、海风、咸味扑面而来。”
已是青葱少年的我,目光拂过窗台的杜鹃,有意无意地拉开了童年的抽屉。
成长的记忆迸发出来、围绕着我,我的思绪又回到了那魂牵梦萦的往事中。
孩提时分,我惬意地生活在一个小山村,姥姥与我同居。
我俩的小房子,安静而活泼地坐在山脚下。
透过泛黄的窗,常能被群山霸占了视野。
我爱趴在窗前看这山,看满山遍野的红杜鹃。
杜鹃在春天开,我便在窗前痴痴地守,熬过了三季,等这满目红艳。
姥姥也甚爱这花,还尝告诉我黄昏时的映山红最为美丽,我便总是拉着她于晷昃时分赏杜鹃。
果如其然的,远处是暮云合壁、丹霞似锦,近处是映了满山红光的杜鹃,揽入眼里,醉在心中,觉得世间万物都是粉红色的了。
可叹的是,儿时的单纯不于我身上作多停留。
小孩长大了,却在虚荣的唆使下,对杜鹃、对山村、对姥姥起了莫大的厌烦。
父母在城市工作,每次回家都给我带来花哨的玩具,那是城市独有的特产,我想,如果我到了城市,就能天天玩那样的玩具,还能住楼房,甚至能“上网”……
我总是憧憬着城市的灯红酒绿,时常背对着窗,冲着油渍斑驳的墙壁发呆。
曾有一次,姥姥喊我出去看晚霞,她还说杜鹃如雾霭似的,同流云缱绻在一起了。
我却仍拘于屋里不肯出门,因为那时,我与这山村中的一切都怀着偏见的优恨。
今日想来,我错过的是多么无法重现的美丽!
我留下的是多大的遗憾!
那个春天被我无情地抛弃了!
每当回想那段时光,我都想竭力地喊出那句诗:“我愿作满山的杜鹃,只为一次无憾的春天”!
然而,那时是无半点这类念头的,直至父母把我从山村带走、带进城市,仍是万分的喜悦!
“我终可以离开那肮脏的角落,寻求亮丽的新生活!”
我当时大概如是想道。
我想知道,为什么总有一股股深深的念头搔痒着我的内心:想触摸土地,想趴在窗前,想看晚霞,想赏杜鹃……
但问题是,城市没有鲜活的土地,没有泛黄的窗,没有壮丽的晚霞——它被遮挡得干干净净,更没有满山遍野嫣红的杜鹃。
我不停地愤怒地质问这“老土”的我为什么总是贪恋那些低卑的事物,可最后,我还是投降了。
我向我的“老土”投降了。
我放弃了任何对这本然灵魂的拷问鞭挞,艰难但释然地得出我漫长的精神挣扎的最后结论——我想我的姥姥,我终是离不开这山村。
我离不开!
在得出定论后的几瞬间,我与姥姥通了电话。
次日,我又回到了那个山村。
我又一次触摸了土地,怀旧地趴在窗前。
在黄昏,我怀着一种充斥全身的复杂心情走向开满杜鹃的天幕。
在那个永恒的时刻,我的眼睛一片模糊,那景象却在脑中疯狂地冲击着,有如散发脉冲的太阳炸裂着光芒,我清楚地看到,它在热烈地发光,它在竭力地舞蹈,红光,有浅有深,就那样冲撞着,把深受震撼的观者包裹进去一同搅拌着,那红里有流云、有山丘、有田野、有房屋、有一切,我分不清哪些是杜鹃,哪些是晚霞,哪些是我。
被一种极致的心情包围着,我在我的山村驻留了一段时间。
只是由于学业,后来不得已回到了城市的家。
但特别的是,撷了一株杜鹃,带了一盆山村的土。
我把杜鹃栽进土里,摆在窗前。
而后,每当我看见这株杜鹃,都会回恋起山村的一切。
我想,它是我一生成长的重要纪念。
伴着这红艳的杜鹃,我由麻木无知涅槃重生,学会珍惜、热爱、不留遗憾。
我仍愿作满山杜鹃,为一个无憾的人生。
我想回到过去,可惜,永远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