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记起那个黄昏下,映在晚霞中的那个背影,那是儿时的记忆,也是现
在的回忆。父亲的背影不算高大,却像山一样,只要有他在,心里总是踏
实的。
我的父亲是个地道的农民,以劳作为生,虽然现如今已年过半百,头发有
些儿花白,但还是把自己的所有精力奉献给土地。他习惯了田地的劳作与
现在的一切,也习惯了家乡的一切。或许,陌生的都市本来就不属于他。
在儿时的记忆中,父亲很瘦,脸上的颧骨隐隐地显露出来;父亲很黑,但
都是穿着他那白色衬衫;父亲喜欢抽烟,而且还是我爷爷那时候的“旱烟
袋儿”;父亲很爱我,但我那时却体会不到。
直到十月,学校放了长假,可以休息下了,在母亲的提醒下,我第二天一
早就回家了。
老家是个挺大的村子,村囗是一条种满了杨树的土路,路的两旁,是一片
待要收割的玉米。站在村口,顿时感到一片茫然,竟想不起来自己的家在
哪里。要知道小时候的我可从来没有在家乡迷过路。
远处,那片充满黄色气息的田野里,一位老农静静地坐在路边,倚靠在一
棵挺拔的杨树旁,默默地注视着远方,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天边的黄昏,
将悠悠的一抹斜阳,照在那白布衬衫上,手中似乎还有两根刚摘的玉米。
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只是觉得这背影,好熟悉。我轻轻的向前去,正要
询问,他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回过头来:“来了!”我怔了一下,在仔细观
察,那腰间插着“旱烟袋儿”,原来是父亲。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随即
父亲站起身,扑扑身上的泥土,心里很是轻松似的,过一会便向村中走
去。我默默的跟在父亲身后,紧盯的父亲的背影,有一种无法描绘的感
觉,兴许是奔波久了。到家了,父亲转过身:“看啥呢?“哦!你背后有
点泥。”
晚饭上,桌上的菜不多,最明显的还是那几根玉米,父亲指着玉米说:
“这是我自己种的,现在这季节,玉米都熟了,想吃就直接摘,你快尝
尝!”我拿起一根吃了起来,而后突然发现,父亲的饭量很大,我的玉米
还没吃完,父亲就已经吃了三个馒头了。我看着父亲,父亲说:“吃饭
啊!愣啥?“爸,你嘴上有油。”
早上起床,父亲显然不在家,吃完了父亲留给我的饭菜,出门,去外面走
走。出了村口,沿着土路一直走,早上的空气真好。看向路旁田野,远远
的,又看见了那熟悉的白布衬衫,在地里收割着玉米,他背对着我,面向
阳光,专注于劳作。望着他的背影,想到了儿时的我时不时地穿梭在他的
身旁,在他挥起锄头的那一刻,调皮地将手伸出捡那已经倒下的小草,或
是追逐那些“亡命之徒”的草蜢和蜻蜓。满头大汗的父亲偶尔会停下挥舞的
锄头,望望我道:“看着脚下!”
我叫了声:“爸!”父亲扭过头来,我招了招手,向他跑了过去,突然,听
到父亲喊道:“慢一点,小心脚下。”空气中,徐徐的清风掺杂的玉米的
香,香气充溢了整个田野。
时间很快,我就要回去了,吃午饭的时候,父亲问我什么时候走,我看了
一下时间,说明天一早八点的车。父亲在我身旁的椅子坐下,端起碗扒动
了一下筷子。我伸手过去把父亲的碗接下来,“爸,我给您盛饭。”父亲看
一下我手上的空碗,他确实忘记盛饭了。
父亲平常吃的很快,一大筷子面条,一口就下去了,但是那天他吃的很少,甚至连筷子都没动几下,看上去像是没有心情吃饭。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可以让他高兴的话,只能装作没看见,端起自己的饭来吃两口。他揉了揉
鼻子,很久才开口道:“那,我明天送你去车站吧!”我点了点头。
我走的那天,天上下雨了,我说:“爸,外面下这么大,您就不要去了吧!”
父亲什么也没说,拎起行李,打着伞,在前面走着。我看到父亲身后的白
布衬衫,好像湿透了。
到了车站,车还没来,父亲从包中拿出两根玉米:“你早上没吃饭,先吃点
玉米吧,热呼着呢!”我接过玉米吃了起来,突然明白了,这玉米原来是
父亲天还没亮,淋着雨给我摘的。雨水就几滴打在我脸上,我感觉自己眼
睛里有种叫做泪花的东西在流淌,从未深刻的品尝过父亲种的玉米,那一
粒一粒玉米镌刻着父亲辛苦的劳作,在无数个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日子
里的艰辛,它似乎在像我诉说着那份独属于父亲的不为人知的生活的背
后,一份辛酸,一份热目所拼揍而成的斑驳的人生。
不多时,车来了,这时侯,父亲平静的说到:“去吧!车来了,好好去读书
吧!”说完,转身离开,我坐在车内,回头望着父亲的背影,从来没有这
么深的体会,也体会到了那说不出口的感觉,仔细看着父亲的背影,现在
看来他竟是如此的沧桑,生活留给父亲的是怎样的人生?我多么希望逐渐
消失在人海中的父亲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再问我:“看啥呀?发什么愣呢!”
如果有,我会说:“爸,您的背弯了,您老了。”
我望着父亲的背影有片刻的出神,耳边不时传来父亲那坚定的,给我踏实
的步伐,那背影比海深,比山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