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一个傍晚,从学校操场出来已经快六点半了。刚打完球,肚子里早已没了货,“咕咕”地抗议着。
路边突然飘来一股香味,我放慢了脚步,鬼使神差地循着味,在一家烧烤摊前停了下来。这时一位年近六十的老大爷,瘦削的面容,枯槁的双手,佝偻的身躯,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早已被长年累月的浓烟熏得焦黑,像极了白居易笔下"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食指黑"的卖炭老翁。
“一串糕多少钱?”我攥着几枚硬币试探地问道。“两块。”对方麻利地回答。我递给他两枚硬币,他马上开始行动起来。他先从身边的袋子里抓出一串,摆在烧烤架上,左手握住串签,右手用油刷在正反面都刷了一层油,不一会儿糕的表面便泛起了金黄的油光。他的双手上下快速翻飞着,娴熟的撒下孜然粉和五香粉。“好了。”他把糕递给我,用手背擦拭了额上的汗珠。我咬了一口,大爷的手艺很不错,糕很有韧性,香料也很入味。一串糕使我身体产生热量,抵御住了寒风的侵袭。
此后,每天放学回家,我都会去那家烧烤摊买串糕。而卖烧烤的大爷也总会提前给我烤上一串,等待我到来。
一个下着雨的周五下午,我正在学校对面的公交车站等公车,眼看公交车还在一百多米开外等红绿灯,我心想还有时间,便跑过去要了一串糕。不巧的是,最后一串糕和保鲜的冰箱粘在了一起,等开始烤,公交车已经驶过路口了。我十分焦急,现在让大爷放回去肯定是不行了,可错过一班车还要再等十多分钟。没办法,只能不断催促大爷烤快一点。
耳边传来了公车进站时喷尾气的声音,大爷也同时烤完了那串糕。我塞给他十块钱,“不用找零了!”说着飞快地奔向公交车站,耳畔隐约传来一个饱经沧桑的声音:“谢谢啊!”我来不及回复,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上公车,咬下一条来,还是熟悉的味道。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竟是最后一次吃到他的糕。
又是一个周五的下午,天上乌云密布,看样子是要下大雨了。我从兜里摸出两枚硬币,径直朝烧烤摊的方向走去。奇怪,怎么没有平日里那股香味?我转过拐角,没见到烟雾下的烧烤架,只见一群身着制服的物业围绕在老大爷周围指指点点,后者则收拾好了烧烤架,一脸无奈与失望。我惊愕地看着他,难道说......
这时,他抬起头看见了我,我装作不认识,低下头,从他身旁走了过去。突然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肩膀,是那只焦黑枯瘦带着油渍的手,我停下了脚步,却没有转身。"再见……"他叹了口气,往我手里塞了些什么。我感觉到肩膀上的温度消失了,蓦然回首,眼前仿佛只剩这一个瘦小的身影,推着车,在一片朦胧的泪光中蹒跚的走着……
手中,是他余温尚存的十元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