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是来自天空的信使。——题记我是海的儿子，在大河入海口处长大，自幼与鸟类相处甚欢。那时盗猎盛行，污染严重，海鸟们终日饥肠辘辘，担惊受怕。出于同情，我从小便在滩涂上投喂海鸟，渐渐习得“召唤群鸟之术”，一唿哨，鸟儿便成群地飞来。在闭塞的小城里，它们给我带来天空的讯息。

但自从那场灾难之后，我便再也没有遇见过那群鸟儿。

那天的一切都是黑色的，连同那一轮绝望的日落。我看着远处那艘油轮，船头高高翘起，正缓慢而不可动摇地下沉，半截已被水吞噬。原油早已覆盖了海面，把一切都染成触目惊心的黑。海鸟们稀稀落落地站在海滩上，洁白的羽毛沾满油污：它们再也无法飞行，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

我冲过去，捧起一只海鸥，费劲地用双手擦掉黑色的粘腻的污渍。它已经完全脱力，脏兮兮的身体不停颤抖，往日乌黑发亮的眼睛此刻疲惫而痛苦，正警惕地瞪着我。它们不相信人类了。

我着急地快要落泪。它剧烈挣扎，竟挣开了我的双手，用尽全力朝蓝天飞去。飞吧，飞吧，不要回头。我为它祷告。却见它体力不支，翅膀扇动得越来越慢，只能哀鸣着不停下坠，最后坠入死亡之海，再无声息。人群沉默，群鸟悲鸣，高唱挽歌是最后的战役。从那以后，青山绿水变成荒山黑水，不再会有信使造访这里。

二十年后的今天，我又回到故乡，想追寻昨日的痕迹。

二十年的卧薪尝胆，二十年的踔厉骏发，故乡变了样。天空是湛蓝色，絮状的云朵不紧不慢地散步，隐去背后闪烁的星群。我想去海滩上，却被保护区的栏杆给拦住去路，只好远远观望，望见一片欢腾的景象：滩涂间芦苇茂盛，河水清澈，海鸟们从容地踱着步，时不时叼起刚刚觅得的食物。它们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因为有禁猎的政策保护，它们再也不用忍饥挨饿，因为水流洁净，滋养了一群群肥美鱼虾。

我笑，将手指放入口中，吹出一个响亮的口哨。

鸟群安静下来，鸟儿们驻足回望。我再吹，哨声嘹亮，刺破灰色暗色的昨天，闯进金色亮色的今朝。第一只鸟儿不再犹豫，扑扇着翅膀向我飞来，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鸟群蜂拥而至，我虚张着双臂朝它们拥去，也是人类与伤痕累累的自然，在二十年后的今天，首次相拥。

我大笑，像曾经的那个孩子，朝前方摆手：“走吧！走吧！”海鸟们盘旋了几圈冲天而起，叽叽喳喳闹着，留下纷纷扬扬的落羽一-那是自然的回信。他写信告诉我们，天很蓝，水很清，它们都很幸福，请再接再励。青山有价，绿水含金。

我目送鸟儿远去。飞吧，飞吧，记得回家。我在等你，我们也在等你，等下一次地球的来信，等下一次欢欣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