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携带那一份炙热,吹过树梢,穿过叶缝,荡起片片绿叶,在风下舞动,悠悠落下,如霞蝶,时而翩翩起舞,时而风中摇曳。可风了去,也只残留着那片寂静与单调的鸣蝉,荡漾在这炎夏,久久不退。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那是红桐木的,明泽而滑润,泛着那样红透的光泽。现在已经清漆剥落,满满的都是各式各样的陈年花纹,有横的,有竖的,也有不知拧成什么形状的绞痕,仿佛老人额上的皱纹,一道又一道,一痕又一痕,凝结着岁月的风霜。那窄小的门坎,是我童年滞留最多的地方,我可以坐在上面,静观庭前花开花落,长空云卷云舒。
屋里微微浸了些霉味,檐角悬着银丝似的蛛网。堂前正中,是一张式样古朴的木质八仙桌,不知道是出自哪朝哪代的哪位能工巧匠之手,上面蝶鸾同春的花纹可谓栩栩如生。那上面曾经摆过祖父割来的老豆角,祖母亲熬的白菜汤,父母买来的桃儿,杏儿,梨儿。还记得我和弟妹们瞅着一桌美食的馋样,活像祖母故事里的好吃鬼“饕餮”。母亲常是笑着斥了我们又用筷子掂了美食喂进我们的嘴里。至今难忘她的笑,掐死阳春三月院子里那树桃花。
望那西北的阁里,是父母旧时的房间。一角是一张悬着布幔的床,坠着璎珞的床帘绳,时时剔透着日光,折射出光辉炫目。夏夜,趁着大人们都外出了,我们小孩子常逮了些萤火虫,用纱幔罩了住,熄了灯,便是满天“星芒”,一闪一闪,如梦似幻,仿佛一步踏进了远离尘世的理想之乡。当然,大人们一回来,小孩子们就免不了一顿责骂,甚至是父亲的“竹笋炒肉”。
立在堂屋中央,举目四望去,墙角细碎光影间漏出来的,是那大衣柜吗?那是属于母亲的,上面嵌了一面小梳妆镜。母亲常披着他那头青丝对镜梳妆,我们也喜欢看她梳妆的美好姿态,更喜欢在他梳妆完毕后,依偎在她怀里,好好撒一撒娇。那衣柜里锁着的,是母亲几件并不华丽的常服。唯一出彩的,是母亲恍若胜放牡丹似艳红的嫁衣。母亲常取了来细细摩裟,似捧着一件珍宝,他也喜欢像我们展示那嫁衣,就着一口温糯的吴侬软语,向我们细述,她昔年的似水岁月。
步出门外,请合上那扇旧门。
老屋的青石阶上花开正盛,愿青山不失本色,永沐春风;愿流水永不干涸,滋润万物。